|杜丹 | 共生、转译与交互:探索媒介物的中介化( 二 )


就媒介技术应用中的中介化而言 , Silverstone(1994)认为中介化伴随大众媒介而生 , 电视介入家庭 , 改变了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与互动 , 进而影响以人际交往为基础的社会生活;Livingstone(2009)在论及“一切的中介化时” , 已经看到“新媒介渗入社会生活的每一个角落” , 且“社会被各种媒介和信息环境大范围地改造” , 她也认为中介化是“两个相区分的元素、成分或过程之间的连接” , 中介化“协调人类活动” , 并且让人理解整个世界和他们在世界中所处的位置(语言就是中介化的范例) 。 上述对中介化的论述认为媒介物具有独立性、空间层面上的之间性(in between)与桥接作用 , 其中介人与人的交往 , 以及人对世界的经验和理解 。 然而 , 上述研究强调大众媒介的工具性与独立性 , 缺乏对传播现场中人的具身化实践的重视(语言就是具身化的) , 并且没有从媒介技术形态的演化、介入社会生活的多种形态 , 以及与人的具身关系 , 来观照人如何通过新兴的媒介技术来展开他们的传播实践 , 因此 , 这些研究具有时代局限性 , 在一定程度上 , 无法适用于当前(移动)智能终端、互联网与人工智能技术催生的多重交往角色、多层交往空间与多样交互关系的传播格局 , 从而无法揭示在智能、连接、感知与交互泛在的新技术环境下 , 人们如何通过媒介物来展开交往实践 。
人与媒介物的具身关系 , 以及基于此的媒介物的中介化作用 , 如今已经得到一些学者的重视 。 比如 , 黄旦(2016)认为以手机为代表的移动数字媒介 , 与人合为一体 , 是一种新的生存方式;孙玮(2016,2018)通过反思主流传播学的理论预设 , 认为媒介融合正在迈向技术与人的主体层面的融合 , 交流中的身体呈现出从意识主体、身体-主体到智能主体的演变;潘忠党(2014)通过探讨“人们如何运用中介的手段和机制展开他们的生活”这一核心问题 , 将人通过媒介技术的能动实践视为“人类进入现代社会以来最为活跃的生活领域”,同时 , “中介的物和力量具有相对的独立性” , 中介化的过程“型塑或转换”人的互动和体验 , 使被连接的双方对中介产生“依赖”……这些研究成果拓展了我们对媒介融合的认识 , 确认了媒介物的“相对”独立性、中介化的媒介物所具有的“型塑或转换”的力量 , 及其对人的行动与体验的影响 。 但还未解决的问题是 , 当媒介物与身体在主体层面融合时 , 媒介物发挥了怎样的中介化意图?融合时的“型塑或转换”如何发生?媒介物如何塑造人的行动与体验 , 进而推动信息的生产、传递与社会交往 。
由此 , 本文将尝试以“身体-媒介物”共生体(symbiosis)(Ihde,2002:93)作为思考的起点 , 通过引入技术哲学的“技术物的中介化”理论资源 , 尤其是布鲁诺·拉图尔(Bruno Latour)和唐·伊德(Don Ihde)的论述 , 来描述和分析人通过(移动)智能终端、互联网与人工智能技术(AI)展开的具身化实践与传播现象 , 以此拓展中介化的理论内涵 , 并揭示:随着万物智联来临 , 具身化的媒介技术可能产生的结果与影响 。
|杜丹 | 共生、转译与交互:探索媒介物的中介化
本文插图

图1 布鲁诺·拉图尔
2作为行动者的媒介物
活生生的身体是人存在、体验与社会交往的基础 。 在传播学领域 , 媒介与技术是“近义词”(洛根 , 2010/2012:009) , 一般而言 , 一种媒介就是一种工具或技术 。 媒介物是人在具身化的媒介实践中积累的交往经验和知识的体现 , 是各种与沟通、交往相关的技术的物质性载体 , 媒介物虽然具身体现为各种新旧技术的演变、集成与物化 , 但不是对象化、静态的技术物 , 而是以身体为构造尺度 , 在人动态的具身化实践中 , 中介各种交往关系的物质性媒介 。 “身体-媒介物”共生体是指在各种新技术环境下承载、生产与传递信息的物质性载体 , 是Latour(1994)所言之混合行动者(hybrid actor/actant) 。 媒介具身是人通过媒介物展开的具身化传播实践 。 沿着这些概念的界定 , 本文寓含着媒介物作为传播实践的主体而非客体对象的推论 , 媒介具身是“身体-媒介物”共生体的行动 , 其中既包括人的主体能动 , 也离不开技术使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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