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氏墨谱》中也有“世掌丝纶图”〔图十五〕。画中没有了华丽的园林,而代之以乡间简朴的纺织景象。一位村妇在织机前纺织,身后的老妪坐在凳子上,在用两个丝籰整理丝绒。二人中间站立着一位尚未束发的村童,手托一个盘子,盘内盛放的似乎是纺织所用的梭子。三人身后是一架空的纺车,连着一个丝篗。画家不但把织机的劳作画得不那么真实,对纺车具体结构的描绘也不严谨,只画出了圆形的纺车轮,没有纺锭,丝籰上的丝直接绕在纺车轮上。这种有意或无意的忽略和误会,与《纺车图》类似,其目的应是为了描绘一幕老少三人合作的纺织景象,同样是在强调家族协作。老妪手拿的丝篗,与《程氏墨苑》贵妇与孩子合作整理的丝篗一样,都是传达“世掌丝纶”含义的关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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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十五〕明方于鲁编《方氏墨谱》中的“世掌丝纶” 方氏美荫堂刊本 1588年
《方氏墨谱》中的图画与《纺车图》有不少相似处。只不过场景由纺车换到织机上。《墨谱》中是老少三人合作完成的纺织过程,而《纺车图》中则是老妪与村妇合作完成的纺麻过程,倘若加上吮吸乳汁的幼童,也可算三人。与《纺车图》更接近的是王绂(1362-1416)的《湖山书屋图》。画中有一段场景,描绘江边一家三口同心协力操作纺车的景象。一位女性(可从头顶一对发髻判断)跪在一架双锭立式纺车(未明确画出手摇柄)的车座架上,正在转动纺车轮。两根长长的线从两个纺锭后伸出,其末端应是两个线团,正装在篮子里,由儿童捧着。画面中间,一位男性(头顶有发髻,嘴部似有胡子)正用双手捋着线,把两根线拉直,三人共同构成了一个完整的家庭〔图十六〕。画中的纺车亦与《纺车图》如出一辙,尤其是引出纺线的纺锭和操作者分处于纺车轮的两边,因此也需要多人协作。长卷中画出了世外桃源般的世界,由渔樵耕读、男耕女织构成。在纺车图景上方的水岸边,有一片田地,田中有两头水牛,其中一头上还骑着牧童。因此,家庭协作纺线的图景富有安居乐业、天下太平的象征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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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十六〕明王绂《湖山书屋图》卷(局部) 纸本墨笔 1410年 辽宁省博物馆藏
如此看来,传为王居正的《纺车图》也是一幅表达吉祥寓意的“丝纶图”。老妪与村妇的合作纺线,正体现出世代相传、绵延不绝之意。通过左右均分的构图,画家将村妇与老妪分置于两侧,她们之间的大面积空间,留给了那两根横贯画面的麻线。老妪、村妇以及玩癞蛤蟆的村童,三人的视线恰好在线上交汇在一起。丝线无疑是画面的主角。这两根线连着老妪的双手,从她的胸前出发,传递到纺车的纺锭上。纺车的操作者是年轻的村妇,她通过手摇柄与纺车相连,而她怀中吃奶的孩子正好处于她转动纺车的右手下方。孩子紧握母亲乳房的小手与母亲转动纺车的右手紧紧挨在一起。纺车与纺线所联系的,不仅是协作劳动,更是家族血脉,从年老的奶奶(婆婆)到年轻的母亲(媳妇),再到尚未长大的乳婴,构成完整的家族概念。
“世掌丝纶”不仅是家族的荣耀,更是国家的幸事。“丝纶”二字还有另一种表达:经纶。“经纶”的本意是治理丝线,被引申为治理国家大事。楼璹《耕织图》诗中就如此来描写“经丝”的工序:“王言正如丝,亦付经纶才。”“世掌丝纶”的关键在于对丝与线的操控,因此,不同的操控丝线的方式,都可衍生出类似的含义。明代苏州画家周官名下有一幅《索绹图》,画的是一位乡村老妪和一位少女正在同心协力搓麻线。她们分别位于画面左右两端,一端的女童蹲跪在地上,双手拽着两条麻线;另一端的老妪坐在板凳上,赤着脚,双手搓着其中一条麻线,脚趾头夹着另一根。跨越画面中央的两条线成为画面的主角,与《纺车图》异曲同工。老妪脚边还放着一个小碗,里面有一个线团,这不禁让人想起《纺车图》中老妪手持的线团。清代扬州画家黄慎的一幅《丝纶图》〔图十七〕与周官的画十分相似。老妪与女童替换为老妇与童子,童子手中拿着一个线轴,老妇看着小童,正在膝上搓着从中引出的长线。钓轮、钓丝与渔夫也可衍生出“世掌丝纶”之意。与纺车类似,钓轮也用手柄摇动,而钓丝也是丝纶的一种。清代人郭元釪见过一件所谓刘松年《世掌丝纶图》,方拱亁也见过类似画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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