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灿然黄灿然:杜甫到晚年依然会向年轻诗人学习,如今的诗人却急于早熟 | 访谈( 六 )


傅小平: 那倒也是 。 你能在日常生活中发现那么多诗意 , 倒是对诗人写诗有启发的 。 你看 , 很多人都会忧虑 , 太多题材都被前辈挖掘过了 , 我们还能怎么写 。 再加上网络影视的冲击 , 我们还能怎么去如昆德拉所说发现“惟有小说才能发现的东西”?写诗也是一个道理 , 怎么去拓展新的可能性 , 的确是个问题啊 。
黄灿然:所以 , 我在《在两大传统的阴影下》里面讲 , 汉语诗人是很幸运的 , 因为恰好是在我们没希望的时候 , 来了一种新的语言 , 新文学的语言 , 我们可以各取所需 , 这个对我们来说是很幸运的 , 要是我 , 我都不愿意用别的语言写作 。 而在这种语言里面 , 我们眼前也还没有大诗人 。 因为如果有大诗人出现 , 那还有比他低一点的大诗人 。 那你付出任何努力 , 都首先要面对那些纪念碑般的存在 。
傅小平: 中国诗人或许还有一个幸运 , 他们写城市还有很大的空间 。 毕竟西方早已经高度城市化了 , 而我们的城市化进程还在进行中 。 但就像你在《城市作为自然》一篇里说的 , 诗人写城市困难重重 , 读者欣赏城市诗困难又得加几倍 。
黄灿然:我们说诗无达诂 , 诗歌的题材 , 也同样是无穷尽的 , 重要的是诗人本身怎么去发现、创造 。 一个诗人 , 如果他有能力的话 , 他走到哪里都能“发现”诗歌 。 那么 , 知道我要来深圳以后 , 香港诗人廖伟棠就说 , 你离开香港 , 对这个城市是大损失了 , 我说未必吧 。 但我写城市 , 倒确实是写了十多年了 , 都写了两三本诗集的量 , 不说耗尽吧 , 也真是写了很大的量了 。 现在好了 , 我来了这里了 , 我就开始写周围的环境 , 也就不到半年的时间 , 都写了半本的量了 。
傅小平: 是准备收入《发现集》里的吗?
黄灿然:不是 , 那本集子的诗 , 都是搬来这里之前写的 。 这本集子还没有正式出版 , 但我有一个朋友 , 精选了其中一部分 , 先印了五百本卖 。 这下一本呢 , 就叫《洞背集》 , 我现在住的这个地方叫洞背村么 。
傅小平: 从你的诗里 , 倒是能看出地域性的 。
黄灿然:我希望读者能看出这种地域性 。 当然我同时要说 , 地域在变 , 但我一些抽象的思考基本不变 。 实际上 , 诗人写诗都有同样的根 , 只是诗歌生长的土壤不一样 , 长出来的枝叶也不一样 。 所以你写不同的诗 , 再是变换不同的外形 , 再是给贴上不同的标签 , 但是呢 , 骨子里一些精神还是不变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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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灿然译著《小于一》《卡瓦菲斯诗集》《希尼三十年文选》封面书影
傅小平: 但也有些诗人写诗 , 外形上不怎么变化 , “精神”倒是多变的 。 我说的是 , 相当一部分诗人骨子里缺少独立精神 , 所以没有定见 , 只有模仿 。 当然所谓有定见 , 首先得有“高见” 。 你是能站在一定的高处看问题的 , 所以才能看出“中国当代诗人只回到语言自身 , 而未回到汉语自身 。 ” 就像你说的 , “回到语言自身 , 说明已现代化了;但没有回到汉语自身 , 说明现代与传统脱钓 。 ”如此更有必要回到汉语本身了 , 记得于坚也说过一句:中国的汉语诗歌是存在之诗 。
黄灿然:诗人说同样的话 , 意思可能完全不一样 , 心里想的也是两回事 。 比如有人说汉语有多美啊 , 他这样说的时候 , 根本都不了解别的国家的语言 。 别的国家的人也会说 , 英语多美啊 , 俄语多美啊 。 每个人都说自己的东西好 , 但如果你对别人的东西多点了解 , 看法就会有变化 。 打个比方 , 你碰到黑人姑娘 , 你觉得看第一眼 , 她就能把你黑掉了 , 但你慢慢看 , 看好来 , 你说不定非得娶个黑人老婆不可 , 都不愿意娶中国姑娘了 。 你不了解别人 , 就很可能有这样那样的偏见 。 再说 , 汉语本身也不断在变 , 对什么是好的汉语 , 同代人的看法区别就很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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