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灿然黄灿然:杜甫到晚年依然会向年轻诗人学习,如今的诗人却急于早熟 | 访谈( 二 )


黄灿然:有好多人还是把写诗当成改善生活 , 或是扬名立万的一种手段 , 哪怕到现在 , 这种观念也还是很重 。 诗写到一定程度 , 是应该剔除很多东西 , 而不是获得包括名利在内的各种各样的东西 。 你写诗要成熟 , 你应该专注于诗歌本身 。 当你到了一定年龄 , 你的用心还是在现实功利上面 , 你就很可能写不出那种成熟的诗歌 。 读诗、写诗都不成熟 , 你一翻译东西就往新月派的路子上走 , 那种现代敏感的东西就出不来 。 这样会造成什么结果呢 , 假设有读者喜欢读诗 , 也有读诗的热情 , 他到了三十五的时候 , 去哪里去找诗歌呢 , 他只能读到不成熟的诗歌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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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小平: 那样 , 诗歌读者也就没能成长、成熟 , 即便出现了好诗人 , 他们也未必懂得欣赏 。 从这个意义上说 , 国内还没形成好的诗歌生态 。 这样 , 即便我们偶尔能读到好的译本 , 也无济于事啊 。 我们更需要有本民族、同时代的好诗人 , 好诗歌 。
黄灿然:一个 , 刚才说了 , 国外诗人的诗歌给翻译成了新月派的路子 , 另外一个 , 翻译过来的诗歌 , 面对的是国外独特的文化背景 。 对于国内大多数读者来说 , 他们读诗 , 相当于和他谈话 。 他们希望读到诗人对待世界的方式 , 诗人做人的方式 , 希望从中有所收获 , 至少是获得一些安慰吧 。 但他们在我们国内找不到这样一个人啊 。 他们到了三四十岁 , 就读不到那种成熟的诗歌了 , 就是说他们没法和诗人谈话了 。 就拿我自己来说 , 我读新文学 , 读闻一多、冯至、郭沫若、卞之琳、何其芳 , 等等这一大拨诗人的诗 , 那时候我年轻啊 。 那我到四十岁以后 , 尤其是我现在这个年纪 , 从他们的诗里面能得到什么?从他们的诗歌里 , 我能读到他们在我这个年龄阶段能思考些什么吗?什么都没有啊 。
傅小平: 说得也是 。 好在我们有非常成熟的古典诗歌的传统 。 或许我们可以从传统诗歌里吸取资源 。 不过怎样接通或活化这个传统 , 又是一个问题 。
黄灿然:问题是你毕竟和古典诗歌还是隔了一层 , 像杜甫这样的诗歌 , 除非你是很专业的读者 , 你才能读出他的厉害之处 , 也才能接通它的诗魂 , 这种接通在一般读者那里是达不到的 。 再则 , 即使是专业读者 , 对杜甫也或许只能是欣赏多于实际意义上的学习转化 。 而从写诗的角度 , 我们处在现代汉语影响下的现实世界里 , 当然更希望能读那些用现代汉语来思考的诗歌 , 并从中吸取养分 。 你想一个人在三十五岁以后还想读诗 , 他一定不只是简单读读 , 而是希望读了前辈或同代诗人的诗歌以后 , 能拓宽世界观 , 能深化对当下现实的理解 。 但眼下的诗人提供不了这样的东西 , 他们写诗的能量和水平都只是停留在三十五岁 , 甚至没到这个年龄 , 就已经什么都结束了 。
读书笔记
像杜甫这样的诗歌 , 除非你是很专业的读者 , 你才能读出他的厉害之处 , 也才能接通它的诗魂 , 这种接通在一般读者那里是达不到的 。
——黄灿然
傅小平: 想到顾城去世的时候也就三十七岁 , 此前一年 , 他写了晚期诗歌《鬼进城》 。 和杨炼交流时 , 他说这首诗在美学的意义上 , 达到了一个很高的高度 , 但因为顾城英年早逝 , 他在诗学的意义上 , 仍然是没有完成的 。
黄灿然:所谓的成熟 , 是全面的、综合的一个指标 。 所以我们可以说一个诗人是不是成熟 , 但用这个词来判断一首诗 , 就比较难 。 当然比如我们说 , 这是能代表诗人成熟转型期的一首诗 , 这是可以的 。 你要只是泛泛地说这是一首成熟的诗 , 那跟你说这是一首好诗 , 根本就没什么差别么 。 成熟肯定是体现诗人很多方面的一个指标 , 所谓成熟的诗也不一定是诗人最好的诗 , 还有可能是一些人眼里最差的诗 。 我是说这个词本身 , 已经超越了“好”、“优秀”等都只是在共同的美学观上运作的语汇 。 一个诗人在他整个人生的某个阶段 , 已经有了自己的很多见解 , 能够抛弃同时代的很多东西 , 按自己的方式去做事情 , 而且做得很好 , 那才叫成熟 。 问题是以一般的看法 , 你混得好 , 有钱有权 , 得到很多人的认可 , 才叫成熟 。 但真正成熟的诗人 , 很可能对这些都无能为力 。 当然也有不少诗人很会混 , 到处混 , 他们自己都骗不了自己 , 当然也是骗不了读者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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