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玉裁注《说文解字》的“天”:“颠者,人之顶也,以为凡高之称。始者,女之初也,以为凡起之称。然者,天亦可为凡颠之称:臣于君,子于父,妻于夫,民于食,皆曰天是也。”段注“凡颠之称”的四个例子,是对“天”义的引申或扩展。作为思维的对象或客体,“天”的兼性特征在中国文化典籍中得到充分阐发。在不同的思维主体和阐释主体的眼中,“天”有多种意涵。先秦诸子百家,各家有各家的“天”,合起来就是“天”之兼性。比如先秦文化有孔儒的“畏天”和老庄的“法天”:孔儒所“畏”之“天”,是命运的天,主宰的天;老庄所法之“天”,是自然的天,无为的天。同处人类轴心时代,继北方的老子“法天”、孔子“畏天”之后,南方的屈原以其诗人之哲思与哲人之诗性,发出疑“天”之“问”。而屈原的“天问”既关乎天道(自然生态)更关乎人事(政治生态),从而赋予“天”更大的兼容性和更丰富多元的内涵。
“天”作为中华文化基因之兼性思维的客体承载,成为后世哲人不断追问的对象。仅以当代哲学家为例,冯友兰《中国哲学史新编》论“天”有五义:天空(物质之天)、天神(主宰之天)、天命(命运之天)、天性(自然之天)和天理(义理之天)。庞朴《天人之学述论》在冯氏“五义”的基础上提出“三义”:物质的天(形而下)、精神的天(形而上)和本然的天(形而中)。张岱年《中国古典哲学概念范畴要论》既讲“三义”又讲“二元”:前者指“最高主宰”“广大自然”和“最高原则”,后者指“无限的客观存在”与“最高的神灵或观念”。孔子感叹“天何言哉”,天无言,老子说“大音希声”,庄子说“言无言”。天,颠顶也。“天”是兼性思维之对象的至上之在,因而也是兼性思维的至上之在。
《庄子·大宗师》说:“知天之所为,知人之所为者,至矣!”大地上的“人”,何以知“天”又何以至“天”?这就需要另一个关键词“通”。《说文解字》释“通”:“通,达也。从辵,甬声。”卜辞的“通”也是从辵、从用或从甬。用或甬是声符,辵是义符。辵从彳、从止,有行行止止之义。人在大地上行走,行行止止是常态。中华文化基因有两大元素:“不舍昼夜”的行走者,是儒家;“虚静无为”的隐遁者,是道家。二者的兼和或包容便是“通”。
文章插图
“通”字
《说文解字》训“圣”为“通”:“圣,通也。从耳,呈声。”段注亦谓“圣,通而先识”,“一事精通,亦得谓之圣”。先秦典籍常将“圣”与“通”关联,如《周易·系辞》有“圣人有以见天下之动,而观其会通,以行其典礼”,前引《天下篇》称“圣人”是无所不通的:“以天为宗,以德为本,以道为门,兆于变化,谓之圣人。”儒家以一事不知为耻,孔子即为大通之圣。郑樵作《通志》,称自有书契以来,能识“会通”之义者,孔子为第一人:“惟仲尼以天纵之圣,故总《诗》《书》《礼》《乐》而会于一手,然后能同天下之文;贯二帝三王而通为一家,然后能极古今之变。”司马迁心仪孔子,“虽不能至,心向往之”,作《史记》而“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史记》之后,冠之以“通”的典籍代代皆有:唐人杜佑《通典》,北宋司马光《通鉴》,南宋郑樵《通志》,元人马端临《通考》,明人方以智《通雅》,清人章学诚《通义》……会通之义大矣哉。
本文所诠解的四个元关键词,“兼”说的是兼性思维的总体性特征,“文”“天”和“通”则依次讨论兼性思维的主体、对象和过程,从而构成一个关于中国文化之思维方式及阐释理论的话语体系。以兼性思维为方法或路径的兼性阐释理论是“中国智慧”,是中西文化比较意义上的“相对之中国”;以“兼”“文”“天”“通”等中华文化元关键词为核心理念和意义世界的话语体系是“中国特色”,是话语重构和范式重建意义上的“必要之中国”。在镜鉴西方、通变传统的基础上标举中华文明的“中国性”,正是本文讨论兼性思维与文化基因之内在关联的现实意义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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