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作家群|梁鸿:有些东西不是你看到就能学会的,你得根据自己来调和|名家谈创作( 三 )


采访人员:虽然说个人很重要 , 但我觉得世界发展应该是某种合力的结果 , 而是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的 。 你珍视的写作也可能只是对你个人很重要 , 不见得对别人就那么重要 。 人生在世 , 渺如尘烟 , 更有很多的身不由己 。 这大概也是人之哀痛的一个重要缘由 。 “哀痛”也是反复出现在你笔下的核心词汇 。
梁鸿:我很喜欢“哀痛”这个词 。 我觉得我骨子里是个悲观主义者 , 童年少年的经历、感受太深刻 , 不管我现在过得如何好 , 但那一部分还是更深刻地影响我 。 当我拿起笔去写作 , 去审视的时候 , 那些相对沉郁的东西总会浮现出来 。 当然 , 我也很信任这种沉郁的感觉 。 我记得克尔凯郭尔说过一句话 , “幸福是一种否定的状态” 。 我觉得他说的是对的 , 一般来讲 , 我们在处于幸福状态的时候看世界 , 看问题会相对肤浅 。 只有当你比较沉郁的时候 , 你才会对世界有更深刻的盘查 , 也对自我有更苛刻的省察 。
采访人员:你看着明朗达观 , 但读你的作品 , 感觉哀痛沉郁 , 才是你的精神底片 。
梁鸿:是这样 。 可能还是情感的原因吧 。 我觉得童年、少年对人的影响无知无觉但根深蒂固 , 你后天怎么改变 , 要突破都很艰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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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作就在于想在某一刹那呈现自己 , 是对你的存在形象的一种表达 。 ”
采访人员:你的作品区别于很多作家的地方 , 也在于其中有光 , 而且还不是陶渊明式的“仿佛若有光” , 是当然得有光 。 你写小说一般是不发议论的 , 但《漂流》里有一句 , 应该说你忍不住才说的——“生活就是这样 。 ……它让人绝望 , 但又成为念想 , 成为生活还在继续的一种象征 , 提醒着我们对时光流逝和生活常在的熟视无睹 。 ”这句话似乎可以看成是你写作的状况 。
梁鸿:一个人为什么写作 , 我觉得就在于想在某一刹那呈现自己 , 呈现出自己的形象 。 写作也是对你的存在形象的一种表达 。
采访人员:是这样 , 写作在写各式人物的同时 , 实际上也是在写自己 。 你的写作总体上给我感觉 , 你是想尽力赋予人物一些正面的价值 。 所以他们即使最后失败了 , 也给人一种辉煌感 。 就好比有些作家哪怕写一个人最后成功了 , 你都还是能闻到一丝颓废的气息 。 这里面是能透出作家主观倾向的 。 你是主观上自己挖掘一些正面的价值 , 或是从生活内部找出一些有意义的东西吗?
梁鸿:我主观上倒是没这个用意 , 我就是分析人 , 比如说一个人爱占便宜 , 总是为自己争取利益 , 我们就容易把他极端化 , 认为他就是个坏人 , 但其实说一个人 , 不是一个好人还是坏人的判断 , 就能了事 。 就像我们小时候说这是坏人 , 就一定是相貌长得难看 , 留个中分头什么的 。 人肯定比这个要复杂 , 所以你真要去观察和挖掘 , 还是能从他生命内部找到一些东西的 。
采访人员:凡事都不是绝对的 。
梁鸿:就拿我父亲的生命状态来说 , 他当然也有缺点 , 也没少惹事 , 一生也真是命运多舛 , 但他确实让孩子上学了 , 他知道知识是好的 , 千方百计挣钱 , 也要让孩子上学 , 这就是闪光点 。 再譬如《梁光正的光》中的“父亲”形象 , 他妻子是植物人 , 他那么忠心耿耿照顾她 , 还把孩子照顾那么好 , 另外一个女子对他又很热心 , 在这样的前提下 , 他们有了情人关系 , 难道就一定能说是不道德的吗?也不一定 。 从作家写作角度 , 主要是最大程度赋予人物以合理性 , 即便他是荒诞的 , 是恶的 , 是不对的 , 是让人讨厌的 , 也得是让读者可以理解的 。
采访人员:应该说梁光正这个人物有一定的复杂性 , 同时还包含一些新质 , 似乎也有些符合眼下文学界对塑造新人形象的期待 。 你自己觉得梁光正是“新人”吗?或者说 , 你写这部小说的时候 , 是想塑造一个还没怎么被书写过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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