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开按摩店的盲人,究竟还能干什么工作

事实上 , 不只是盲道上没有盲人 , 日常生活中 , 我们其实也很少会有机会和盲人打交道 。 通常来说 , 我们能见到最多盲人的地方 , 大概就是推拿店 。正因如此 , 在很多人的刻板印象中 , 在推拿店做一名按摩师 , 几乎就是一个盲人所能选择的唯一职业 。 但问题在于 , 在庞大的盲人群体 , 或者说视力障碍者群体中 , 并不是所有人都适合当按摩师 , 也并不是所有人都甘心于当一个按摩师 。-1-我是盲人 , 但我没有能力成为一名盲人按摩师顾子豪24 岁 , 全盲 , 语义标注员我的眼睛是四五岁的时候看不见的 。 我是早产儿 , 住暖箱的时候 , 被辐射损伤了视神经 , 视力从那开始便越来越弱 。不想开按摩店的盲人,究竟还能干什么工作
■ 顾子豪刚刚失明的时候 , 我并不能完全理解「看不见」意味着什么 , 在家里走路还是肆无忌惮地乱跑 , 撞好多次墙 , 才长了记性 , 开始意识到 , 自己和以前不一样了 。小的时候 , 我听母亲说 , 我的将来就是去中专学门手艺 , 出来做推拿赚钱 。 父亲的想法则更更令我难以接受——既然看不到 , 就没必要上什么学 , 到了 18 岁 , 拿个低保就行了 。其实 , 我小时候成绩不差 。 我很想考高中 , 但我父母觉得 , 就算我读完了高中 , 上了大学 , 出来还是得做按摩 , 便还是安排我去读了中专 。但问题是 , 我并不喜欢学按摩 , 我也并不适合学按摩 。 因为 , 我的个头和身形都比较小 , 做按摩的时候 , 根本使不出力 。快毕业的时候 , 我遭遇了一件特别挫败的事 。 当时 , 我在学校的一个中医推拿室实习 。 这里是专门用来给学校里的老师做按摩用的 。 有一天 , 我给一位老师按摩的时候 , 一开始 , 用手指按 , 对方没感觉;改用手按 , 对方没感觉;后来 , 实习老师教我用一只手抓着床 , 借着力去按 , 但对方还是没感觉 。 那个时候 , 我感到特别绝望 , 又没有办法停下来 , 只好硬着头皮接着按 , 一直按到自己颈椎病发作 , 胃里翻江倒海 。越是到毕业 , 我就越是明白 , 自己将来是没有办法做好按摩师这份工作的 , 前途一片渺茫 。毕业后 , 我在家呆了五六个月后 , 突然听同学说 , 有个地方在招人 , 那份工作很适合我 。 我便试着投了份简历 。 很快 , 一位「李老师」联系到了我 。 在经历了几轮招聘流程后 , 我被录用了 。我加入的是一加一残障公益集团的一个就业项目 , 在其中做「语义标注员」 。可能很少有人听说过这个职业吧 。 简单来说 , 「语义标注员」是一种服务于人工智能的职业 , 我们的工作就是给人工智能用户的语音指令分类、加标签 , 方便系统去学习这些指令 。 而这个项目所服务的就是小米公司的人工智能系统「小爱同学」 。对于像我这样的视力障碍者来说 , 这份工作并不困难 。 我只需要戴上耳机 , 分辨自己被分配到的语音指令 , 然后 , 用读屏软件操纵电脑 , 在系统后台一步步操作就可以了 。几年下来 , 我很珍惜这份工作 , 也很有成就感 。 毕竟 , 能找到一份按摩以外的工作 , 就已经是人生中的万幸了 。-2-为了结束异地恋我 , 一个半盲的人 , 来上海找工作了曹立福弱视 , 语义标注员我今年 25 岁 。 和其他标注员同事不同 , 我是一位天生的「弱视」患者 , 眼睛还有一些残余的光感 , 能勉强分辨近处物体的轮廓和色彩 。我是一个来自河北的上海媳妇 , 而之所以会来上海 , 之所以会应聘这份工作 , 也是因为我的丈夫 。我丈夫也是一位盲人 , 业余时间玩盲人配音 , 在圈子里小有名气 。 我们俩是在网上认识的 。 那是 2015 年 , 我还在按摩店工作 , 机缘巧合之下 , 加了这位圈内「大神」的联系方式 , 便聊了起来 。一开始 , 我完全抱着一个认识「大神」的心态 , 并没有想往感情方面聊 。 但聊着聊着 , 「大神」却开始不断把话题往感情上带 。直到有一天 , 「大神」提出要和我确定关系 。 那时候 , 我犹豫了 。在当时 , 我考虑的因素有两点:第一 , 我们俩身处异地 , 父母年纪大了 , 不愿意让我远嫁;第二 , 在父母的观念里 , 既然女儿是全盲 , 就应该找一个视力方面健全的来照顾我 , 哪怕有其他残疾 , 甚至智力障碍也没关系 , 但绝对不能接受一个全盲 。爱哲按:曹立福之所以对父母在婚恋问题上的意见如此纠结 , 是因为她的家庭状况比较特殊 。 她是父母领养来的 。 小的时候 , 父母把曹立福保护得很好 , 直到初中读盲人学校之前 , 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和健全的孩子有什么不同 。 而到了青春期 , 当她意识到自己是一名视力障碍者后 , 就陷入了巨大的自卑 , 和父母的关系也变得微妙起来 。正是因为这些复杂的考虑 , 她一直没能答应那个这段恋情 , 甚至还想过 , 自己可能会听从父母的安排 , 嫁给一个本地的视力健全的男人 。两个月后 , 机缘巧合之下 , 我毫无准备地去了一趟上海 , 那个男生听说后 , 主动来接我了 。 那是我们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见面 。 也是在那一天 , 我们确定了关系 。其实 , 一见面 , 我就能感觉到 , 这个男生和我以前接触的全盲完全不一样——他读过大学 , 又在 NGO 工作 , 整个人的气质和谈吐是完全不同的 。确定关系后 , 烦恼并没有结束 。 因为 , 如果想要结束异地 , 我就得去上海 。 但问题是 , 我去上海要做什么工作呢?我不想去按摩店工作了 , 毕竟 , 那一行的工作时间和普通上班族完全不一样 , 我们俩到时候根本就没有相处的机会 。在认识他前 , 我从来没有产生过「离开按摩行业」的想法 。 但问题是 , 他的出现给我打开了新的视野 , 让我明白 , 原来盲人也可以正常上下班 , 可以出门社交 , 还可以跑步 。 这让我前所未有地渴望摆脱眼下的生活状态 。2016 年 4 月 , 我在网上刷到一个来自上海的招聘信息 , 表述相当诱人 , 说是能给盲人提供一份普通的职场工作 , 并且要求不高 , 只要会电脑操作 , 普通话流畅即可 。我立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男友 , 并开始准备应聘 。 但从头到尾 , 我都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家人 , 因为我很难向他们解释 , 自己为什么要去一个那么远的城市 , 做一份他们无法理解的工作 。 直到出发的时候 , 我都一直谎称自己是去市里工作 , 离老家的县城只有 100 多公里 。 直到半年后 , 我才向他们吐露了实情 。我从来没有后悔过当初的决定 。 每次回到老家 , 我都忍不住想 , 如果当初没有找到这份工作 , 我很有可能会放弃那段感情 , 留在老家 , 嫁给一个父母安排的男人 。我不敢确定 , 在那样的一段婚姻里 , 我的结婚对象能不能理解和尊重我作为视障者的身份 。 最坏的可能是 , 对方仅仅把我当成一个生育和做家务的工具 , 无法给我想要的情感交流 。 那也太可怕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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