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社「松社读库」恺蒂：南非之南( 二 )
本文插图
《伊丽莎白·科斯特洛：八堂课》
作者：「南非」J.M.库切
译者：北塔
《好医生》的故事发生在南非偏远小镇的一个破落的医院里 ， 小说的主人公是两位医生 ， 年长的医生弗兰克也是叙述者 ， 已经在医院里工作许多年 ， 年轻的叫劳伦斯 ， 初来乍到 ， 小说的一开始写的就是这两位医生的初次见面 。 “第一次见到他时 ， 我就知道他不会长久 。 ”小说开篇这样写道 。
为什么？因为这个新医生太有激情 ， 因为他太喜欢问问题 ， 因为他对这个偏僻小镇的一切不能接受 ， 因为他想改变现实 。 这个小镇是旧南非种族隔离政府所划出的黑人的“家园”（homeland） ， 向来被冷落 ， 现在新南非虽然黑人当家做了主人 ， 这里仍然如一个死城 。 书中通过老医生的眼睛 ， 这样描述这个小镇：
也许你的第一个线索是那些让人不安的细节 ， 墙垣上的一道裂缝 ， 你路过的一家办公室破碎的玻璃窗 ， 或是镇上的喷泉已经干枯 ， 底部布满了傻子 。 你放慢脚步 ， 你的心中有一些无法解释的焦虑 ， 突然一切都清晰可见 ， 人行道砖头缝隙和街上的野草 ， 短短的路灯 ， 空空的商店 ， 到处都是潮湿发霉涂料剥落的迹象 ， 留着雨水冲洗的痕迹 ， 有时是数点 ， 有时则成片 。 你真不知自己是置身何处 。 而且这里少有人烟 。 你虽然最后才注意到这点 ， 但是你很快就意识到 ， 正是这点让你最初觉得不安 ， 觉得心有余悸 。 当然 ， 偶尔会有一辆车开过 ， 偶尔也会有一两个穿着制服的人从人行道上走过 ， 或是一个人慢慢走在野草丛生的小径上 ， 但是 ， 总的来说 ， 这里是空空的 ， 没人居住 ， 没有吵闹声 ， 没有动感 。
这是一个鬼城 。
作者当然也解释了这个小镇的存在完全是种族隔离政策的结果：
这个城市并不是自然形成——例如干旱地区的一个河流 ， 或是金矿的发现 ， 或是为了纪念某一历史事件 。 这是一个完全由纸上形成的城市 ， 在遥远的首都有一群可恶的官僚们 ， 她们从来没有来过这里 ， 他们说 ， 这里可以成为非洲人的家园 ， 说着 ， 他们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 。 这个家园的首都安排在哪里呢？他们就在圆圈的正中心用红笔打了一个叉 ， 他们对自己的计划很满意 ， 然后就派了建筑师前来设计城市 。
老医生一开始就给新医生泼冷水 ， 他说：“劳伦斯 ， 这里不是真正的医院 ， 这里是个笑话 ， 你开车来的时候 ， 记不记得一个小时以前你所经过的最后一个大城市 ， 真正的医院在那里 。 人们生病了都要去那里 ， 他们不来这里 ， 这里什么都没有 ， 你来错地方了 。 ”
新老医生同住一室 ， 但是他们却属于两代人 ， 他们的经历完全不同 ， 对历史与未来的看法以及为人处世的哲学也就大相径庭 。 老医生对他祖国的前途不抱希望 ， 他对南非的现状和未来很悲观 ， 对他来说 ， 工作是得过且过 ， 混碗饭吃而已 。 他很像库切小说里常常出现的充满着性饥荒的中年人 ， 对一切都看不顺眼 ， 但没有动力或热情去改变 ， 日常生活可以说是苟且偷生 ， 基本的性需求靠着用金钱来购买 。 新医生斗志昂扬 ， 力图要改变现状 ， 他医学院刚毕业就要求来到这个医院 ， 因为这里是他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地方 。 他是全医院唯一认真执勤工作努力的 ， 他执意要在偏远的乡村设立诊所 ， 老医生一开始对新医生很冷嘲热讽 ， 后来也身不由己被他的热情带动 。
然而 ， 不要以为这本小说是从失望走向光明 ， 恰恰相反 ， 它给人的是无望 。 小说中充满种族间的冲突 ， 例如 ， 老医生早就应该得到提拔 ， 但是迟迟未得 ， 是否因为他是白人？再如 ， 医院的小工一直占着新医生的房子 ， 并且偷窃医院的财产 ， 却没人拿他追究 ， 是否因为他是黑人 ， 曾经被压迫被欺侮 ， 所以 ， 现在该是他来讨债的时候？还有 ， 如何才能算是好人？个人的力量能否推动社会的变化？生活的意义究竟是什么？老医生问：“难道你真的认为几句豪言壮语 ， 几盏电灯就能拯救世界？”小说的最后 ， 是希望的破灭 。 新医生执意要追究医院小工偷窃一事 ， 被前来医院抢劫的人绑架 ， 下落不明 ， 凶多吉少；老医生被新医生点燃起来的那几星希望的火苗能否成活 ， 答案只能是否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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