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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狱拉面：再见二十丁目( 四 )

地狱拉面：再见二十丁目
墙上的小刘小刘暗暗发誓 ， 这是他的最后一碗地狱拉面 ， 再无休止吃下去屁股会坏掉的 。 他一根一根地嗦着面 ， 这是五郎去年此时教他的方法 ， 他一开始不明就里 ， 现在发现就像喝烈性酒一样 ， 得慢慢品 ， 要让嘴、舌头、胃和屁股适应它的辣 。。 如果一上来就闷一大口 ， 估计当场就钻桌下面去了 。“私密马赛 。 ”那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 那是五郎 ， “你终于会吃面了 。 ”他慈爱地对小刘说 。小刘激动地转头 ， 不顾尚有半根面在他嘴角挂着 。 “你 。。 你 。。 ”在这一年里小刘疯狂学习日语 ， 已经能和人进行日常对话 ， 在某些日剧论坛混到了版主 。 但在这个时刻 ， 他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you are shocked.”五郎手指小刘 ， 他依旧戴着墨镜 ， 依旧稳中带皮 。“吉崎桑 ， 你看 ， 我已经能吃20丁目的地狱拉面了 。 ”小刘指着墙上洋洋洒洒的记录 ， 他的嗓子带有一种清冽的沙哑 ， 显然 ， 重辣对喉咙是有影响的 。“你越来越像辣个男人了 。 ”五郎感叹道 。“辣个男人的故事 ， 后来怎样了？”小刘迫不及待地发问 ， 为了这个故事 ， 他等了整整一年 ， 为了这个故事 ， 他申请了日本的5年多次往返签证 ， 为了这个故事 ， 他再次飞越了2000公里来到北海道 。“哦我还没跟你讲过他的名字吧 ， 他叫田中昌之 ， 在30年前 ， 人们称他为昭和第一高音、高过钢琴最右键的男人 。 30多年前 ， 我和他组成了水晶之王乐队 ， 我们的风头一时无两 。 然而他因为音乐理念不合而出走 ， 他想单飞 ， 他认为离开我自己会更好 。 ”“很熟悉的故事 ， 很多伟大乐队都是这样 。 比如甲壳虫 。 ”小刘说 。“然而和列侬不同 ， 田中并未获得预想的成绩和内心的平静 ， 他单飞后再也无法找回在乐队时期的荣光 ， 出了几张专辑都不甚理想 。 那时我和他都年轻 ， 我对他的离去耿耿于怀 ， 禁止他使用和水晶之王有关的任何东西 ， 甚至因为他自称是水晶之王的成员而起诉过他 。 在那五六年里 ， 我和他认为老死都不会往来了 ， 他也再也不被允许唱辣首歌 。。。 而进入平成年代 ， 我跟他都35岁了 ， 也就是差不多你现在这么大 ， 性生活都没了 ， 淤积的怨气随着时间的推移也逐渐平复 ， 那时有朋友当中间人 ， 试图促成我和他重聚 ， 我和田中都未表示反对 ， 但也没有同意 ， 我们都等着对方先开口 ， 毕竟我们还是年轻 ， 就像你现在一样 。。。 如果我能预知未来 ， 我绝对不会那么执拗 。。。。 ”说着说着五郎语塞了 ， 他喝下了一大口啤酒 。“日向桑 ， 少喝两杯吧 。 ”面馆老板在一旁劝道 ， 小刘有点奇怪 ， 他不是姓吉崎么 ， 不过他没有多问 。“走吧刘桑 ， 有些话去温泉说 。 ”五郎显然不愿在此多呆了 ， “你的拉面吃到位没有？”“到位了 ， 屁股已经开始隐痛了 。 ”小刘回答 。二人携手去了温泉 ， 有一说一 ， 小刘内心深处还是有一点忐忑的 ， 毕竟和一个60多岁的大叔在温泉里一对一, 还是裸体 。 但他转念一想 ， 当年列侬和小野洋子为了反战 ， 躺在床上一对一一个星期不下床让采访人员拍照 ， 不也异曲同工吗？如何相处只是艺术的表现形式而已 。 于是他就泰然了 。地狱拉面：再见二十丁目
五郎在温泉里继续他的讲述 ， “刘桑 ， 如果上帝给你一个机会去做一件事 ， 做一件你曾经想做但永远没有机会去做的事 ， 只做一次 ， Once for a lifetime, 你会做什么？”“我不知道 。。。。 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 要不你先来？”“你给我一万个机会 ， 我也只有一个答案 。 我只想和田中再唱一遍辣首歌 。 ”“哪首歌？”“俺との爱を守る为 お前は旅立ち ， 明日を见うしなった；微笑み忘れた颜など ， 见たくはないさ ， 爱をとりもどせ” 。这是五郎一年前在厕所里唱的 ， 他今天再次唱了出来 。 不同的是 ， 小刘自学了日语 ， 这次能听懂歌词了 ， “为保护我俩的爱 ， 你踏上旅程, 那因看不见未来 ， 忘记了微笑的脸, 我绝不想看见 。 把~爱~找回来 。 ”五郎这次没有用一年前那不可思议的高音 ， 而是平淡地吟唱 ， 这唱法更加五郎 ， 看来他并没有做好唱高音的准备 。 但奇诡的是 ， 无论用哪种唱法 ， 无论懂不懂得歌词 ， 这歌听起来都那么悲伤 。“你为何不用高音呢？”小刘问 。“我想明白了 ， 那原本就不属于我 。 不属于我的东西 ， 不应该强求 。 ”“那么 ， 我想尝试一次 。 ”小刘缓慢而坚定地提出申请 。五郎缓缓地转过头看着小刘 ， 由于他戴着墨镜 ， 小刘看不见他的眼睛 ， 但他屁股不停地蠕动出卖了他 ， 小刘学过心理学课程 ， 这是表示期待的微表情 。“那么 ， 我去了 。 ”“你准备好了？”“我连吃了一周的20丁目地狱拉面 ， 就是为了这一刻 。 ”小刘虔诚地走向厕所 ， 就像踏上朝圣之路 ， 任由寒风吹拂 ， 温泉水在身后颗颗滴淌 。 他气吞山河地拉完了稀 ， 屁股痛得像刚受完酷刑 ， 但他内心平安喜乐 ， 甚至十分兴奋 。 他知道这是属于他的时刻 。 他高傲地向天挺胯 ， 拼死夹紧臀肌 ， 只觉一股热浪自下而上在体内穿行 ， 就像传说中的真气 。 当这股气息终于来到胸腔时 ， 小刘知道机不可失 ， 他忘我地高歌 ， 就像自己是高音之神：“俺との爱を守る为 お前は旅立ち ， 明日を见うしなった；微笑み忘れた颜など ， 见たくはないさ ， 爱をとりもどせ” 。唱完他只觉得万籁俱寂 ， 如同猪八戒吃人参果 ， 他甚至没记住自己唱得咋样 。 他只能冲出厕所回到温泉 ， 通过五郎来了解自己连续14顿地狱拉面的成效 。五郎呆住了 ， 而小刘更呆 ， 他看见五郎竟然摘下了墨镜 。 天哪 ， 这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 明明60多岁的微胖老头 ， 眼神竟然如此的忧伤 。“吉崎桑 ， 我唱得怎样？”五郎一言不发 ， 突然上前把小刘按在池边的岩石上上下打量 ， 还伸手去掰小刘屁股 。“你干嘛！”小刘殊死反抗 。“我找找你是不是藏了MP3.”“什么意思？”“刚才那 。。。 那是他的声音 ， 太像了 ， 不可能 。。。 ”“真的是我唱的 ， 骗你生儿子没屁眼 。 ”“有本事你再唱一遍 。 ”“唱不了了 。 ”“那你再拉一遍 。 ”“你又不是不知道 ， 拉过一次之后 ， 再拉第二次就没这效果了 。 ”“倒也是 。 唉 ， 你这话让我又回想起了那些往事 。 ”“到底有什么往事？请你继续讲给我听 。 ”“好吧 。。。。 我 ， 我讲到哪了？”“你讲到你要是能够预知未来 ， 你绝对不会那么执拗 。 还说如果上帝给你一次机会 ， 你只想再和田中桑一起唱一次辣首歌 ， 我猜 ， 也就是这首歌 ， 对吧？”“是的 ， 这首歌是我和他的成名曲 ， 也是巅峰之作 。 如果说我的低音部分尚有人能替代的话 ， 他的高音全日本 ， 不 ， 全世界只有他一个人能唱 。 这首歌后来很多高音歌手试图翻唱 ， 小野正利、远藤正明都尝试过 ， 他们的音高不亚于田中 ， 但却唱不出那种寥远和悲怆 。 除了他 ， 再无高音歌手能够唱这首歌 。 至少在今天之前 。 ”“拉肚子的帕瓦罗蒂也不行吗？”“不行 。 美声歌手唱的是技 。 ”“那田中桑难道已经 。。。。 ”“他还活着 。 ”“那你俩为何不能再唱一次？”“20年前 ， 就在我们口风松动 ， 极有可能复合水晶之王的时候 ， 田中出事了 ， 他闲着无聊去参加棒球比赛 ， 被高速飞行的棒球击中喉咙 ， 虽然人没啥事 ， 但当场就失声了 。 他浑不在意 ， 认为就像腿摔肿了一样过两周就会恢复 ， 谁知等他再次开口唱歌时大惊失色 ， 他完全无法发出过去的高音 ， 他这才急了 ， 跑遍了医院 ， 还专程去过美国 ， 可所有医生都说他的喉咙并没有结构性损伤 ， 让他静养 。 他这一养就是30年 ， 在日后的歌唱中 ， 他最高只能唱到G2, 要知道辣首歌的最高音可是有B5 。 他再也无法找回那引以为傲的、全日本第一的高音 。 ”“所以 ， 你们错过了 。 ”“是的 ， 错过了 ， 我做梦都想同他再唱一次辣首歌 ， 可上帝不给我们机会 。 ”“那你为何发明出吃辣唱高音的绝技？”“那不是我发明的 ， 是田中 。 他过去从来不吃辣 ， 为了保护嗓子 。 在他对嗓子彻底死心后开始自暴自弃 ， 烟、酒、辣 ， 什么东西毁嗓子他来什么 ， 每周都会去味の大王面馆吃地狱拉面 。 你知道不吃辣的人突然开始暴食辛辣 ， 屁股比嗓子更受不了 ， 他在一次痛彻心扉的排泄中无法忍受地大喊大叫 ， 却意外发现他的高音回来了 。 还记得阿基米德发现浮力定理的故事吗？阿基米德在浴缸泡澡时看见溢出的水 ， 领悟了可以通过排水量测定浮力 ， 于是高兴得裸体冲出浴室大呼“找到了！” ， 而田中当时亦不遑多让 ， 他裤子都没提就忘我地冲出厕所 ， 大呼‘回来了！’”“那 。。。 那也就是说 ， 田中通过这种独特的方式找回了自己的高音 ， 这意味着你俩可以再次合作辣首歌了？”小刘激动了 。“当时我也这样认为 。 但事情并不像我想象的那样发展 。 田中将这个消息悄悄告诉了我 ， 并让我严格保密 ， 他是一个自尊心极强的人 ， 一个高音歌手的自尊 。 他缓过神后就明白这是在作弊 ， 而且是极其羞耻的作弊 ， 他一开始坚决拒绝通过这种方式唱歌 ， 但在我的苦口婆心之下 ， 他答应试一次 ， 就一次 ， once for a lifetime, 为了我 ， 为了水晶之王 。 为了辣首歌 。 ”“所以 ， 你向上帝的祈祷实现了？”“我们策划了一场演出 ， 我和田中压轴出场 ， 就演唱一首歌 ， 辣首歌 。 我们精准计算时间 ， 计划让田中在演出前2个小时吃下一碗30丁目的地狱拉面 ， 然后在开演前5分钟去厕所拉稀 ， 拉完后立刻上台 ， 抓住那转瞬即逝的高音 。 ”“结果呢？”小刘激动得抓住五郎的肩膀不停摇晃 。“结果是 ， 由于演出组织的混乱 ， 前面出场的选手有好几个都超时演唱 ， 导致田中拉完之后 ， 大概还有半小时才轮到我们 。 我安慰他说没事 ， 大不了再去拉一次 。 他拉了第二次 ， 可能是生理上已经适应了辣种痛楚 ， 就再也发不出那种高音了 ， 田中急得满头大汗 ， 而我更加着急 ， 我知道这是水晶之王最后的机会 。 于是我富贵险中求 ， 想出了一条毒计 。 ”“什么？”“我递给田中一把刀子 ， 说反正都是痛 ， 你插自己肛门一刀 ， 原理上是相通的 。 ”“额 。。。。 ”小刘目瞪口呆 。“田中真的照做了 ， 我难以想象他承受了多大的痛苦 ， 他真是个大丈夫 。 ”“那演出如何？”“他草草包扎了一下 ， 勉强站上台 ， 却连1分钟都坚持不了 ， 刚开口伤口就崩了 ， 还没开唱就晕倒在地 ， 色调深沉的液体流了一裤子 。 不明就里的观众对田中和我产生了误会 ， 他们有的咒骂 ， 有的祝福 ， 但从此我和田中落下了不好的名声 ， 田中那样有着极端自尊的男人 ， 从那天起再也不接我的电话 ， 也再也没有回到舞台 。 ”“真是 。。。 人间惨剧 。 ”小刘嗟咨不已 。“所以你刚才说拉完后只有一次机会 ， 让我想起辣些往事 。 上帝不是没有给我机会 ， 但真的只有一次 。 那试图拼命抓住的美好 ， 就像樱花的怒放一样短 ， 世人还来不及欣赏他的美 ， 他就再次凋零 。 ”“这就是故事的结局？”“算是 。 但又不是 。 属于两个人的故事如果一个人坚持讲下去 ， 那故事就没有结束 。 我后来想 ， 既然世上除了田中 ， 还有我知道通过作弊唱高音的秘密 ， 那我为何不能把高音部分一起兼了呢？于是我开始了吃辣 ， 这一吃就是十几年 ， 我在北海道的各个城市的酒吧演唱这首歌 ， 代替田中唱高音 ， 一个人包办两个声部 。 我找到了容错的方法 ， 有时上台较早 ， 我会坐在钢琴后面边弹边唱 ， 其实钢琴是为了遮挡我坐在便桶上拉稀 。 无论如何 ， 那个全日本独一无二的B5高音回来了 ， 人们从惊喜到习惯 ， 到对我交口称赞 ， 说当年的水晶之王在我一个人身上重生 。 他们不知道高音的奥义 ， 不知道我是在作弊 。 他们不知道上帝曾经给过我机会我没抓住 ， 所以只能把灵魂出卖给魔鬼 ， 去实现一个3分钟的美梦 。 ”“怪不得它叫地狱拉面 。。。 ”小刘恍然大悟 ， “3分钟的梦 ， 在辣个梦里 ， 辣个会唱B5的男人回来了 ， 真美好 。 ”他悠然神往 。“而你今天也做了同样的梦 。 ”五郎说 。“我 。。。 幸何如之 。 ”小刘受宠若惊 ， 有点语无伦次 。五郎不说话了 ， 只是盯着小刘看 ， 他重新戴上了墨镜 。“吉崎桑 ， 我有一大个大胆的想法 。 ”小刘得寸进尺 。“请讲 。 ”“你刚才不是问我 ， 我有没有一个一生一次的愿望么 ， 我一开始想说日佟丽娅 ， 后来受到你和田中桑故事的感召 ， 改变了主意 。 ”“什么主意？”“我想和你合唱一次辣首歌 ， once for a lifetime."“你是认真的么？”五郎的嘴有些颤抖 。“认真的 。 ”“明年冬天我们再在这里见吧 ， 那时是辣首歌诞生35周年 。 歌迷们计划给我开一个庆祝专场 ， 到时候就由你代替田中 ， 也代替我自己 ， 去唱副歌 。 ”“吼啊！”“但有一个条件 ， 你光吃20丁目的地狱拉面还是不够 。 你要吃到50丁目 。 ”“为什么呢 ， 我记得味の大王的记录也就是62丁目 ， 那不是一个外国人吃的么？ 。。。 ”“你现在虽然能唱B5 ， 但共鸣不够完美 ， 你必须吃到50丁目 ， 才能达到田中当年的水平 。 ”“好 ， 我答应你 。 那吉崎桑 ， 我们明年此时 ， 不见不散 。 ”转眼就是2019年的冬天 ， 日本的国号已是令和 。 令和的第一个冬天 。小刘又来了 ， 他又老了一岁 ， 而登别似乎从不会老去 。地狱谷深处的滚滚黄烟 ， 小镇门口的阎魔塑像 ， 温泉街熙熙攘攘的人群 ， 一切都不曾变化 ， 除了雪更大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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