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准备考大学那年 , 父母之间的关系因为对妹妹的教育理念发生歧异而降到了冰点 , 每个晚上 , 我在书房挑灯夜战 , 他们刻意压低的争执声一而再 , 再而三地飘过来 , 我被干扰得无法专心 。 有一天 , 他们结束了龃龉 , 将近八点时 , 母亲宣布开饭 。 我放下书本 , 前往饭厅 。 为了缓和餐桌上紧张的气氛 , 我发起一个话题:“我最近整体成绩提升了 , 因为花了一点时间练习作文 , 语文就进步了 。 ” 我妈瞄了我一眼 , 嘴角挂上她擅长的冷笑:“语文是一点也不重要的科目啊 , 不是吗?” 她没看着我 , 是以没发现我脸上凝结的笑容 。 母亲一边咀嚼饭菜 , 一边含糊地说:“我劝你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 与其练习作文那种轻易就能上手的东西 , 不如检讨一下你的英文写作 , 你的英文作文不是始终卡在十六分上不去吗?还有 , 你的数学也不能大意 , 别忘了 , 你跟别人不一样 , 别人但求个七八十分 , 你至少得拿个九十分、九十五分 , 才不枉费我自小到大对你的栽培 。 ” 母亲越说越起劲 , 我体内的一条线也绷得越来越紧 。 她的长篇大论进行了二十分钟 , 或者三十分钟 , “啪啦”一声 , 那条线断了 。 我站起身来 , 话语一串串争先恐后地从嘴巴里蹿出来:“你可不可以收敛一下啊 , 大事小事 , 只要稍微不顺你的心 , 你非得拿来说不可 。 我语文作文进步 , 给个赞美很难吗?这也能牵扯到我的英文作文和数学 , 你的控制欲真的很恐怖 。 你老是跟别人说你是个很开明的母亲 , 你真的是吗?我很怀疑 。 我倒觉得班长的母亲比你开明多了 , 不论班长有什么意见 , 人家母亲都尽量给予尊重 。 我很羡慕班长 , 他有一个真正开明的母亲 。 ” 这席话似乎启动了母亲内心世界中一个不知名的按钮 , 她的脸上浮现出我从未见过的惊骇 , 几秒后 , 她恢复沉着 , 不疾不徐地说道:“那你知道其他家长在小孩不乖时 , 是如何用拳脚教训他们的吗?我没有打你 , 凡事努力跟你讲道理 , 你有什么想法 , 我也不是不听 , 我那么用心在关注你的学习情况 , 你可别不知感恩 。 班长?他的事你实际了解多少?说不定人家的父母根本没在教 , 你不懂 , 还把事情美化成‘对小孩的尊重’ , 不觉得好笑吗?” 根据过去我跟母亲来往的习惯 , 此时我会闭嘴 , 放弃挣扎 。 但那天很奇怪的 , 我怎么也管不住自己的嘴巴 。 “你以为没有对小孩动手动脚就是好父母了?非得身上、脸上有个瘀青伤痕什么的 , 才能代表小孩受伤了吗?你真是自以为是 , 你以为你对我的诸多控制 , 不算是伤害吗?” “看来 , 我不打你 , 你还真会忘记自己是多么身在福中不知福 。 ”母亲站起身来 , 往厨房走去 , 她再次出现在我眼前时 , 手上多了一根棍子 。 那根棍子好久不见了 , 我以为母亲早已丢了 。 棍子朝我飞了过来 , 我接住了棍子 , 同时 , 下意识地朝母亲挥出一巴掌 , 但在场面即将失控的瞬间 , 我以残存的理性缩回了手 , 只是指甲擦到了母亲的脸 。 母亲愣住了 。 我也愣住了 。 我看着自己的手 , 仿佛这是他人的手 。 “你居然想打我 。 ”母亲抚着脸颊 , 一脸不可置信地瞪着我 。 我看着她 , 心中浮现一丝罪恶感 , 但与罪恶感一起出现的 , 是解脱 。 我终于反击了 。 我不后悔 , 心底分外雪亮 , 我跟母亲迟早会走到这一步的 。 母亲流下眼泪 , 看着我说:“你让我好心寒 。 ”
目睹整个过程的父亲冷不防地冲上前来 , 甩了我一巴掌 , 要我向母亲道歉 。 我一点也不意外 , 这是父亲标准的作风 。 现在 , 我想花点篇幅来说说我的父亲 。 我的父亲人很好 , 他具备许多值得称道的人格特质 , 诸如诚恳、随和、老实、孝顺及埋头苦干 , 等等 。 我的祖父母对这个儿子赞不绝口 , 与父亲共事过的同事会说他是令人愉快的合作伙伴 。 但我的父亲有个小小的缺点:他很厌恶处理他人的情绪 。 偏偏他又娶了一个聪明美丽 , 却也非常情绪化的女人 。 每逢母亲陷入顾影自怜的情绪之中 , 父亲一贯采取的策略是防堵 。 他给母亲所有她想要的 , 借此来平抚母亲的不满 。 父亲最常告诫我们姐妹的 , 绝不是什么做人的大道理 , 而是“我出门工作了 , 要乖 , 听你妈的话 , 别惹她生气” 。 父亲的纵容养大了母亲的脾气 , 在某种程度上 , 母亲像是个小孩 , 她非得到她想要的东西不可 。 现在 , 她要我的服从 , 我不给 , 父亲只好跳出来 , 甩我一巴掌 , 要我交出我的服从 。 最圆满的结局该是我识相地跟母亲道歉 , 但我没有 , 我走入房间 , 摔上门 。 有一个角色 , 从头到尾都没吭声 , 就是我妹 。 那日过后 , 我跟母亲没再说话 , 前后有两三个月 , 我们的对话始终停留在日常庶务上 。 大考前一个星期 , 我反复地发烧、退烧 , 考期越近 , 身体的毛病越多 。 考前第三天 , 我在学校险些昏厥过去 , 校医把我送去急诊 , 并请母亲直接在医院跟我会合 。 我接受了抽血检验 , 医生说 , 我的白细胞数值很不寻常 , 必须静养二到三天 。 闻言 , 母亲一把将我搂入怀里 , 哭了起来 。 考试当天 , 母亲跟随我和父亲走到地下室 , 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 。 以我跟她的默契 , 这就是示好的象征了 。 和好不久 , 母亲又故态复萌 , 只要我稍微冷落她的情绪 , 她就会吐出伤人的话语 。 “你真是我见过最自私的人 。 ”“祈祷你的友人没有发觉你的本性 。 ”“没有我的栽培 , 你觉得凭你自己的实力 , 有办法考出这么优异的成绩吗?” 我又频繁地做起噩梦 , 梦境很一致 , 我和母亲起了争执 , 我再次对她伸出拳脚;母亲满脸绝望地注视着我 , 而我在梦中不停地向她道歉 。 醒来时我往往泪流满面 。 我不禁想念起冷战的时刻 , 那时 , 我是自由的 。 04 现在 , 故事的第二主角——我妹要出现了 。 鉴于我在小学即立下显赫的战功 , 母亲不假思索 , 完全比照教育我的方式 , 给她设计了一系列的补充教育 。 母亲很乐观 , 她坚信自己可以复制出第二个成功的小孩 , 甚至更好 。 我妹与我 , 无论是在外表、个性还是天赋上 , 均有天壤之别 。 她活泼、好动 , 我则内向、文静 。 我可以忍受整个下午蹲在书桌前只为解出一道数学题 。 她完全没办法 , 她太容易被外界的事物吸引 , 可能是一朵奇形怪状的云、窗外的鸟鸣或是刺耳的喇叭声;你把笔交给她 , 她不会用来算数学、写单词 , 她会送给你一张画 。 我擅长逻辑 , 我妹则专注在事物的美感上 。 我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 , 世界需要我这种人 , 也需要我妹那种人 。 母亲对妹妹的反应感到彻底的失望 。 没错 , 就是失望 , 她对我是失望 , 对我妹是彻底的失望 。 母亲用苛刻的言语去攻击妹妹的“不受教” , 好几次 , 母亲出了作业 , 妹妹不愿意写 , 索性翻抄答案 , 在母亲识破妹妹的敷衍时 , 妹妹会展现出诡异的倔强 , 不惜捏造出一个比一个天马行空的借口 , 来正当化、合理化她翻抄答案的行为 。 妹妹的闪躲强化了母亲的怒气 , 母亲把她打得死去活来 , 她哭得很惨 。 可是 , 下一次 , 她依然翻抄答案 , 母亲依然把她打得鼻青脸肿 。 类似的桥段上演了好几次 , 几乎到了令人厌烦的地步 。 我在心底质疑 , 为什么妹妹不诚实一点 , 向母亲表明:我就是不想写你出的作业 。 有一天 , 在母亲起落的棍棒中 , 我看懂了妹妹 , 她接受的是跟我一样的教育、一样的训诫 , 她也跟我一样生怕母亲伤心 。 所以 , 妹妹宁愿挨揍 , 也不愿把矛头指向母亲 。 我看懂的那一刻 , 也只是站着 , 继续看妹妹被打 , 没有更进一步的行动 。 我不敢帮妹妹说话 , 生怕被波及 。 升上大学 , 搬去住宿舍 , 跟家人的距离远了 。 在我着迷于崭新亮丽的大学生活时 , 妹妹的性格也发生了剧烈的改变 。 她开始花大量时间打理外表 , 课业也一落千丈 , 最后 , 她瞒着父母一再翻墙逃学 , 跟新认识的朋友不知上哪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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