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然|京剧《一蓑烟雨》是一次“欣然起行”的创作

很多人喜爱苏东坡,我也喜爱。起念创作一部苏东坡的戏,就是因为喜爱。我想他在《记承天寺夜游》中说的“月色入户,欣然起行”,正是这种冲动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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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轼画像 赵孟 绘
苏轼是在黄州之后才变成苏东坡的,这不单单是名号上的变化,而是一个令人惊奇的腾跃。“乌台诗案”后被贬黄州,生活可谓悲苦,但他在人生态度和艺术表达上有了一个新的境界,可以说黄州时期是他文学艺术的黄金时期。他写下了《前赤壁赋》《后赤壁赋》《念奴娇·赤壁怀古》《定风波》等等名篇,还留下了《寒食帖》这样经典的书法作品,从容与苦恼、柔软与坚强、沉重与逍遥、庄严与嬉笑、刹那与永恒,都自然地流淌在他的作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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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轼《黄州寒食帖》 台北故宫博物馆藏
彼时,人到中年,他的人生第一次跌入深深的谷底。他究竟是怎样面对生活的困顿和内心的困境,而超越了自我呢?这是我所好奇的,也是我所关注的,因为这是每一个人都会遇到的人生难题。这个探索过程也是想象和创作的过程,慢慢就呈现出了京剧的《一蓑烟雨》。日前刚刚演完一轮,受到不少关注,也收到了很多学者、专家与观众的热情评论。
北京大学的赵冬梅教授看完戏后写道:“这是真正的创作,是作者(当代人)携所面临的人生难题,向苏轼寻求答案的过程。”这样一语点破创作初衷,让我备受感动,忐忑之心稍得安慰。
欣然|京剧《一蓑烟雨》是一次“欣然起行”的创作】苏东坡黄州生活的轨迹大致是这样的:初到黄州,他不愿见人。平常人不都这样吗,倒霉不得意时都恨不能把自己藏起来。他也是平常人,所以也要藏。
开垦了一块荒地用来耕种后,困顿的生活稍得安定。他的“乐天派”生活热情被重新激发出来,在嬉闹的日常中首先获得了生活的乐趣,同时也在其中寻找心灵的方向。
人生没有退路,只有往前走。怎么往前走?《定风波》词里写透了:一蓑烟雨任平生。
顺着轨迹,我找到了这样的心理脉络:藏、嬉、行,并把它作为三场戏的题目。
三场戏是我遥想的三个夜晚。这三个夜晚,苏东坡有酒,有诗,有朋友,还有不期而遇的自己。
因为,黄州就是他的月色。苏东坡在黄州有很多作品都写了月色,除了《记承天寺夜游》月色入户,还有《赤壁赋》月出于东山之上,《后赤壁赋》山高月小,《念奴娇·赤壁怀古》一樽还酹江月,《卜算子》缺月挂疏桐,《西江月》醉眠芳草,《临江仙》归来仿佛已三更……他一定常常在夜晚独行,走向自己的内心深处。
除了在生活层面描写苏东坡,我还设置了“少年之身”和“身后之身”这样两个人物,这两个人物不但可以外化一个人的自我审视、自我对话、自我接受,而且虽然是同一个人的不同时期,可他们以独立的人物形象面对面时,还是会有意想不到的微妙关系和戏剧效果。尤其是在第三场戏中,苏东坡就要告别黄州,身后之身飘然而至,告诉他日后所有的劫难,苏东坡仰天长笑;这时少年之身也来了,于是三人之间有嘲弄、有玩笑、有说得清、有猜不透,最后相携走向远方。我想这种形式既是苏东坡的,也是所有人的,人都有丰富而矛盾的自我,人生况味之复杂,尽在自我的矛盾与调和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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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剧《一蓑烟雨》剧照
做出这样的构思,也不是没有担忧。这次的演员是中国戏曲学院的青年教师和在校学生,我怕他们不能完全理解这样的构想,毕竟在其它京剧剧目里没有这样的处理。没想到,他们压根没有提出问题,就当一个人物,以平常心来演,演得很有真实质感,这也正是我想要的效果,我不想把他处理成“魂子”那样的虚幻感觉。因为人看自己有时就是陌生的,就像看他人一样,所以,越真实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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