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籍从“汉籍”到“域外汉籍”( 三 )
其二 , “域外刊刻抄写的中国典籍” 。 张伯伟提到包括“域外人士对中国古籍的选本、注本和评本” , 《域外汉籍珍本文库>还增加了“注释”本 , 即所谓的和刻本、朝鲜本、越南本之类 。 据日本学者长泽规矩也《和刻本汉籍分类目录》 , 中国典籍在日本刊刻分“和刻本”与“翻刻本”两种 , 原书的白文再刻本属翻刻本 , 再刻时添加训点、假名则为和刻本;再刻时添加的音符、旁批、头注等超过—定限度 , 或书名冠以“改订”、“增补 , ’、“景印”之类 , 一概算作“日本汉籍” 。 和刻本大抵居于中国汉籍与日本汉籍之间 , 据笔者经眼 , 有些冠以“景印”而归为“日本汉籍”者 , 本文一如原书;有些书名照旧而划入“和刻本”者 , 不仅增加序跋 , 甚至增删作品或添加图版 。 因此辨别困难 , 不妨单独立项为宜 。
其三 , “域外人士撰写的汉文著作” 。 张伯伟介绍说 , 日本学者往往将此类典籍称作“准汉籍” , 然而这种说法在日本学术界并非主流 。 虽然有些熟悉中国文献学的学者把日本汉籍称作“准汉籍”以对应正统的中国汉籍;但也有些日本学者着眼于本土文化 , 将本国人士撰著的汉文书籍从文体上区分为“纯汉籍”与“准汉籍” , 前者一依汉文规范 , 后者夹杂日语文法 。 在日本享誉汉学研究重镇的二松学舍大学.2004年获准创建全国唯一的“日本汉文学研究”国家基地 , 其标志性成果是构建了“日本汉文文献目录”数据库 , 按“日本汉文”、“和刻本汉籍”、“准汉籍”分类 , 对“准汉籍”定义如下:“汉籍本文经日本人加工 , 从而改变了原本的形态……比之和刻本汉籍 , 日本人加工的痕迹尤为明显 , 所以更接近日本汉文” 。 这大概是目前日本学术界最专业、最权威的定义 。 据此 , “汉籍”与“日本汉文”是对应概念 , “和刻本汉籍”类乎“汉籍” , “准汉籍”则接近“日本汉文” 。 至于《域外汉籍珍本文库》所称域外汉籍限于“与汉文化有关的著述” , 从内容的角度看 , 数以万计的日本汉文典籍基本多属中日文化交融的结晶 , 欲分辨是否“与汉文化有关”几乎不太可能 。
在上述三种“域外汉籍”中 , 张伯伟认为主体是第一类 , 即“域外人士用汉文撰写的各种思想、历史、文学、宗教、艺术等方面的典籍” , 这也是笔者主张应该重点研究的第三层次 。 如果将留存海外的中国典籍比喻为“衣裳” , 和刻本类乎“肌肤” , 那么日本汉籍相当于“骨骼与血肉”——虽属日本土生土长 , 但隐藏着中国文化的遗传基因 。
四、“汉籍”新释
本文插图
如前所述 , “域外所存的中国典籍”之“域外”是个空间定语 , 表示“汉籍”的存储地;“域外人士撰写的汉文著作”之“域外”是行为主语的一部分 , 表示“汉籍”创作者的国籍 。 前者重在“汉籍” , 后者要在“域外” , 两者不可等量齐观而置于同一平台 。 既然这是一门新兴的交叉学科 , 我们不妨在时空轴中为之重新诠释定义 。
“域外汉籍”诞生不久 , 业外人士或许觉得陌生;至于“汉籍”两字 , 大概都耳熟能详 。 其实“汉籍”的古义失传已久 , 而现在使用的概念有可能是近代舶来之物 。 笔者曾探其由来 , 先查《现代汉语词典》、《古汉语词典》 , 继翻《辞海》、《辞源》 , 再阅《中国古文献辞典》《康熙字典》 , 均未见收录 。 追踪至《汉语大词典》、《中文大辞典》 , 终于如愿以偿 , 但释义颇令人意外 。 如《汉语大词典》有两个释项:(1)汉代典籍;(2)外国人特别是日本人称中国汉文典籍 。 也就是说 , “汉籍”的原意指汉代的典籍 , 犹如“唐诗”指唐代之诗、“宋词”称宋代之词 , 此处的“汉”是朝代名而非国家或民族名 。 《中文大辞典》在此义项引《宋书·历志》:“远考唐典 , 近征汉籍 。 ”这是祖冲之上表文中的一段 , 以上古之“唐典”对应近代之“汉籍” 。 据笔者考索 , 最早的用例大概出自汉代扬雄《答刘歆书》:“其不劳戎马高车 , 令人君坐帏幕之中 , 知绝遐异俗之语 , 典流于昆嗣 , 言列于汉籍 , 诚雄心所绝极 , 至精之所想遘也夫 。 ”这个义项传承至唐宋 , 元明以后日渐式微 , 迨及近代而遭遗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