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邨疫事|我所听到的声音
编者按:在付出了巨大代价之后 , 中国的新冠肺炎疫情逐渐平静下来 , 而在欧美 , 疫情依然在肆虐 。 疾病、死亡、混乱、焦灼之外 , 生活还在继续 。 澎湃新闻特约几位居住在美国、法国、英国等国的华人和留学生 , 记录他们疫情下的日常生活 。 在病毒面前 , 全世界人民都是一家人 。
行人走在美国纽约时报广场附近空荡的街头 。 新华社 图中国古代园林营造中有一个重要的手法 , 框景 , 通过框景 , 引导观者的视线 , 精彩的框景 , 引人入胜 , 也时时有惊喜 。住在普通的住宅中 , 唯一有“框景”功能的 , 就是家里的门窗 。 只可惜相当乏味 。尤其居家时期 , 每天都困在熟悉的室内环境 , 即便走到窗口 , 目光所及之处也极为有限 , 窗外的一切再熟悉不过 。唯一的变化 , 是后院的树先开了花 , 然后开始绿了 。其他的一切 , 近似于凝固 。这个时候 , 听觉开始变得灵敏起来 。从前总是先习惯于“看到” , 现在 , 对于看到的一切开始麻木 , 听到 , 反而更加重要 。五米以内 , 是小朋友每隔五分钟一次的呼唤:妈妈 , 看我画了什么;妈妈讲故事;妈妈给我倒杯水 ;妈妈……五十米以内 , 是邻居的声音 。上午是街对面 , 几个女孩坐在台阶上聊天 。 下午是后院 , 邻居家的几个小姑娘 , 戴着口罩在一起玩耍 。而始终存在于背景之中的 , 是救护车、消防车的声音 。波士顿著名的longwood医疗区离我家不远 , 在东南方向 , 以往也常会听到救护车的声音 , 大都来自哪个方向 。著名的Brigham And Women’s Hospital, Beth Israel Medical Center, 波士顿儿童医院 , Dana-Farber Cancer Institute , 都在那里 。最近 , 四面八方都有这样的声音 , 并且常常发生在深夜 。有时候好像你安静下来 , 从眼下的事物 , 比如做饭、陪孩子读书等等中抽身出来 , 就会立刻听到刺耳的鸣笛 。消失了一阵的直升机声音最近也回来了 。原本是常常能听到直升机盘旋的声音 。 疫情刚开始时 , 好像消失了一阵 , 最近又回来了 。因为疫情 , 很多州都提前释放了一些罪犯 , 不知道是不是因此 , 警局又加强了巡逻的缘故 。上周末放风回来 , 第一次看见警车停在我们家楼下的街道上 , 还有7辆 。 几个警察在旁边那栋party house周围查看 , 其中一位甚至从窗口翻了进去 。后来问邻居 , 原来是住在我们这栋basement的那位医生 , 看到有人从隔壁栋翻窗进去 , 担心有人入室偷窃 , 于是报警 。结果是 , 那就是住在里面的学生 , 忘记带钥匙了 , 就翻窗而进 。原来是个乌龙 。尽管如此 , 对我们这个日常岁月静好的社区来说 , 这已经是“大事件”了 。而实际上 , 在离我们开车不过20分钟左右的另外两个区 , 近期已经发生了两起枪杀案 。而这两个地方 , 也是麻州确诊人数较多的区域 。我想起《格调》一书的作者 , 曾经对美国城市的阶层进行过分类 , 他说 , 只要具备足够的知识和良好的品味 , 就可以把美国所有地区按阶级差异从上至下来一个分类排比 。“从社会意义上看 , 那些经济上精细审慎的盎格鲁-萨克逊人居住时间最长的地区很可能位居榜首:比如罗德岛州的新港 , 康涅狄格州的哈德姆 , 以及缅因州的巴尔港 。 至于洛杉矶 , 并不仅仅因为她的丑陋和平庸乏味而不入流 , 还因为西班牙人在这个地方盘踞的时间委实太长……”作者还说 , “一名最高阶层的成员可能住在这个国家的哪些地方呢?纽约当然是首选 , 接下来是芝加哥、旧金山、费城、巴尔的摩、波士顿 , 也许还有克利夫兰 , 或者康涅狄格州、纽约州、弗吉尼亚州、北卡罗来纳州、宾夕法尼亚和马塞诸塞州深处的乡村地区……”这样的分类在今天有了不一样的意义 。作者最瞧不上的洛杉矶 , 是全美第一个开始对所有居民开放新冠肺炎检测的城市 , 无论你是否有症状 , 都可以登记后前往检测 。而洛杉矶所在的加州 , 虽然是全美较早爆发疫情的地方 , 但是因为大范围检测和居家令都实施得较早 , 州长得力 , 目前整个加州的确诊人数是60273 , 新增人数整体呈下降趋势 , 死亡率也比全美5.9%的死亡率要低 , 是4.1% 。所有的大城市因为人口密集、人员流动频繁 , 毫无悬念地都成为重灾区 。上层人士首选的纽约已经是全美的疫情中心 。 当然 , 听说富人们早就“逃”到自己的乡村别墅 , 还有“逃”到新加坡和新西兰的 。新英格兰地区呢?康涅狄格州的死亡率是8.8% , 高得吓人 。 我所在的麻州 , 昨天的确诊人数已经破了7万 , 死亡率6.1% 。阶层在作者眼里 , 代表着品味 。 而在这次疫情中 , 直接代表着不同的患病率、医疗资源、死亡率 。但无论数字如何 , 一眼望去 , 四周仍然是平静的 。我有时忍不住想 , 在这一片表面的平静之下 , 是否有人正在忍受着呼吸困难的痛苦 , 发出微弱的呼吸声 。这样的想法让我觉得自己近似于虚伪 。 如此廉价的同情 , 有什么意义呢?但我仍然无法控制这样的想法 。最近看新闻 , 好像每个人都在大声发出自己的声音 。 有甩锅的 , 有阴谋论的 , 有借机转移视线的 。 但都是刺耳的 , 过于喧嚣的 。可我们早就知道 , 声音最大的 , 往往并不是真正的强者 。而无论说了什么 , 我总是惧怕这些昂扬的、过于响亮的声音 。就像刚毕业时去的一家公司 , 组织大家去李阳的演讲现场 。 在一片群情激愤的口号声中 , 我尴尬得无地自容 。我喜欢那些温柔的 , 甚至弱的声音 , 也偏爱事物弱的部分 。日本的建筑师藤本壮介曾经提出过“弱建筑”的概念 , 他所说的“弱”并非柔弱、柔美 , 而是指“不刻意将建筑的功能强加于人身上” , 希望弱化建筑功能 , 强调使用者与空间的互动性 。两年前曾经去日本参加过一次到处看房子的主题旅行 , 看到不少这样的房子 , 建筑好像消失了 , 只剩下人和空间的游戏 。在那样的地方 , 人的一切知觉 , 都变得更加灵敏 。我想念去年刚来这里时听到的那些声音 。也是这个季节 。 微风的声音 , 从MIT那站地铁出来后路边人们交谈的声音 , 查尔斯河边流水的声音 , 下雨时雨水打在窗户上的声音 。那些时刻 , 你在哪里并不重要 。上海也好 , 波士顿也好 , 《格调》的作者看不上的那些城市也好 。那些声音总会让你找到安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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