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华每日电讯@作家梁鸿:在父亲坟前感受到逝者的生命力|草地·访谈( 三 )


至于“亲人相逢般的过去与现在、爱与痛的交织” , 我很喜欢这句话 。 他们在地下孤独地躺着 , 希望被发现 , 希望他们的声音被倾听 。 类似于亲人在暗夜相逢一样 , 找到了同路人 , 找到那种情感 。 所以我想暗夜之中这三个人(韩立阁、韩立挺、灵子)一直在等待 , 等了那么长时间 , 终于等到韩孝先这样一个人 , 给他们一个重生的机会 。 在这个过程中 , 他们都携带着各自的记忆 , 携带着各自的痛苦和渴望 。
其实写这些想表达的还是现在的一种精神状态 。 现实中一种很荒诞的存在 , 现代秩序的失控 , 或者说灵魂的虚空 。 这也是新冠肺炎疫情期间 , 我一直在想的问题 。
我书里也写到 , 当韩孝先成为“大师”后 , 每个人对他都特别恭敬 。 难道人们不知道韩孝先是假的吗?难道就那么愚昧 , 真觉得来了一个上帝、一个大师?但是每个人都需要这样一种慰藉 , 所以才造成整体的一种荒诞 。 最后韩孝先被关了起来 , 变成一个被观赏的大师 , 这也是特别荒诞的一种行为 , 也恰恰是我们当代社会的一种表征 。
草地:《四象》这本书在您的村庄书写系列中处在什么位置?
梁鸿:这本书依然是梁庄故事的一部分 , 但又不只是梁庄的故事 。 尽管这本书可能里边有亡灵、有精神病人、有癫狂的语言 , 但我最终目的还是想表达现实 , 想传达我对现实的感受 。
关于写作
乡村写作不可能穷尽 , 得看有心人
草地:虚构与非虚构 , 您更喜欢哪种表达方式?
梁鸿:很难说我更喜欢哪一个 。 虚构和非虚构对我而言 , 更多的是根据题材和需要来选择 。 比如《四象》 , 因为我一开始想的就是那样一个意向 , 所以自然就是小说 。 如果采取非虚构的方式 , 就没法写 , 因为地下的人怎么可能说话?再比如《中国在梁庄》 , 我一开始就想一个真实的村庄 , 所以自然就是非虚构写法 。
包括《梁光正的光》这本小说 , 我觉得这样一个虚拟的父亲 , 可能是所有人的父亲 , 他的缺点、他的优点、他的那种永远无法照亮别人的光 。 如果是非虚构的写法 , 比如写我自己的父亲 , 可能就有很多绑手绑脚的束缚了 。 所以这时候只能用小说的形式来写 。 如果有一天 , 我想写我真实的家庭 , 那我一定得老老实实按照一个非虚构的框架来写 。
新华每日电讯@作家梁鸿:在父亲坟前感受到逝者的生命力|草地·访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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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鸿 / 人民文学出版社 / 2017
草地:对于中国乡村的书写已经数不胜数了 , 您觉得乡村书写是否还有可挖掘的余地?
梁鸿:我觉得任何一个事物的存在 , 其实都没有穷尽不穷尽的说法 。 即使乡村已经消亡了 , 但是乡村所塑造和影响的生活方式并没有消亡 。 最起码 , 乡村作为人类经验之一并没有消亡 。
我也并不觉得调查类的乡村写作 , 或者说这种非虚构的写法就已经穷尽了 , 就看有没有好的作者 。 那么一个庞大的 , 几千年以来影响着中国人生活和思想的环境 , 怎么可能一下子就穷尽了?我觉得以后肯定还会有好的作品出来 , 得看作家怎么去琢磨 。
草地:就乡村写作这一方面 , 您受谁的影响比较大?
梁鸿:其实我的写作比较杂 , 我自己看人类学、社会学的作品比较多 , 比如列维·斯特劳斯《忧郁的热带》等人类学著作 , 也有历史学方面的如《叫魂》 , 斯科特《弱者的武器》等等 。 当面对一个真实的乡村时 , 想的是所面对的场景 , 而不是该用什么方法来写 , 用谁的方法来写 。 我的乡村写作肯定受了很多很多前辈的影响 , 他们多多少少都以各种各样方式来影响我 。 如果说受谁的影响最深 , 一下子还想不出来 , 但我吸取了很多前辈的经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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