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剧组,给明星化妆的日子

电影、电视剧的火爆 , 往往会捧红演员 , 制造名利神话 , 为这些神话添上第一层滤镜的 , 其实是荧幕之外的剧组化妆师 。 他们在为艺人涂抹油彩外 , 也有些自己的人生与追逐 。 故事时间:2016-2020年 故事地点:北京、横店等 2016年秋天 , 凌晨6点多 , 搭着最早一班的地铁 , 我赶到了北京电影制片厂 。 天还未亮 , 我攥着热呼呼的鸡蛋灌饼 , 在寒风中紧盯着北影正门 , 开始蹲点 。 门口像我这样的人 , 还有几十个 。 我们都是群演 , 蹲守在北影门口 , 等待机会的降临 。 但和其他群演不同 , 我的愿望并非挣钱、成名 , 只是混进剧组 。 一年前 , 我还没有这个愿望 。 当时 , 我在广州一家保健品公司做了三年的平面设计 , 突然行业巨变 , 公司大量裁员 , 员工数量从300多锐减到35 , 我虽被留下 , 但无所适从 , 决定改行 , 辞职专心学习我热爱的化妆 。 我重新在古装摄影机构找到了工作 , 深入接触化妆后 , 我也萌生了在剧组当化妆师的梦想 , 决心北漂 。 了解到剧组不对外招聘 , 我打算采取迂回路线混进去 , 再想办法接触化妆 , 开始了在北影的蹲点生活 。 一天 , 我被综艺节目选中 , 扮演台下捧场的嘉宾 。 我拼命鼓掌 , 拍红了手 , 周围戴着证件的工作人员在现场来回穿梭 , 没人注意到我 。 五小时后 , 节目拍摄完毕 , 已经是深夜11点 , 我跟着其他群演排队领到了50元钱 , 此时地铁停运 , 只能打车 。 结算车费 , 我才发现工资还不到车费的一半 。 看不到未来时 , 我留意到化妆贴吧里的广告 。 很多化妆学校贴出了学生和明星的合影 , 进行招生 , 承诺毕业包推荐剧组 , 学费高的达到十来万 。 我一边看着银行卡余额 , 一边辗转北京到各个地方了解学校 。 我最后选了家学费一万多的学校 。 学化妆的男生少 , 这个学校里一间男生宿舍还没住满 , 而女生多 , 每个宿舍有十几个女孩 , 挤在一起睡上下铺 , 公共厕所和澡堂只有一墙之隔 。 虽然住宿条件不佳 , 但通过老师 , 我打开了剧组的大门 。 剧组化妆一般分为负责妆面伤效的化妆和管头发饰品的梳妆 , 有时也梳化不分家 。 我接的第一部戏 , 是在山东梁山拍摄的古装戏 。 筹备古装戏需要勾织头套、胡子 , 制作饰品和发包 , 我跟着采购道具 。 早上8点 , 在批发市场 , 服装组长健步如飞 , 一边看 , 一边买 , 我负责拎东西 , 在后面一路小跑 , 跟紧她 , 就像古代的丫环 。 在剧组这个浓缩的社会中 , 每个部门如同金字塔 , 等级分明 。 电视剧的化妆部门一般分为“现场”和“家里” 。 “家里”主要给主要演员梳化;“现场”则侧重群众演员的梳化 , 细分下来 , 又分为小助、二助和主盯 。 像我这样的新手 , 就是现场小助 , 处于金字塔的最底层 。 采购完毕 , 我负责熨烫服装 , 看着堆积如山的衣服 , 我一边熨 , 一边自我催眠“这是给我家爱豆杨洋穿的” , 坚持下来 。 进组后 , 我就拿到了统筹发放的通告单 , 是第二天的任务安排 。 考虑到演员的档期 , 场地的时间等 , 拍摄不按剧情的时间顺序 , 而按通告单走 。 因此 , 每天出工的时间和地点都不固定 , 任务比较机动 。 一天 , 主盯临时让我给她送现场化妆箱 , 路上我碰到了一大片半人高的草地 , 把箱子往上提 , 我小心翼翼地穿过草地 。 抵达主盯那里时 , 他们轮番数落我“行动慢” 。 我忍下委屈 , 尽力解释 。 和我一起来的小助女孩 , 已经被退回了学校 , 她走的那天下午 , 马上就来了一个替补女孩 。 这里最不缺的就是梦想 。 由于经费不足 , 时间短 , 我们经常通宵拍摄 , 那一年 , 梁山下了好几场罕见大雪 , 冬夜里 , 我的双腿冻得青紫 , 还站着睡着过 。 手因为天天接触酒精 , 痛得开裂 。 向手呵着白气 , 我安慰自己 , 辛苦不要紧 , 提升能力最重要 。

在剧组,给明星化妆的日子

戏杀青后 , 我马上回学校补上了毛发钩织课和古代梳妆课 , 也在老师的推荐下 , 加入了一家工作室 , 工作室有点像化妆师的经纪公司 , 它会帮化妆师接戏、指定剧组 。 我逐步学习勾头套、勾胡子和伤效妆 。 三个月后 , 我接到了第二部戏 。 “这个伤 , 你要做多久?”在片场拍戏时 , 导演问我 。 我抿了抿嘴 , 回复“20分钟” 。 在这一幕里 , 男演员脸上被砍了一刀 , 由我来做刀伤效果 , 这是我第一次负责现场的伤效 。 晚上9点 , 演员休息间的灯光昏黄 , 我有点紧张 , 深呼吸了几下 , 先用刷子和油彩 , 在演员脸上定好伤的大概位置 , 然后用调刀抹上调肤蜡 , 用棉花、血膏和血浆营造刀疤效果 。 不知不觉 , 20分钟过去 , 我化完了妆 , 没想到导演对刀伤很满意 。 我暗暗攒下了信心 。 深入接触剧组后 , 我也发现化妆师的工作量比我预期的要大得多 , 一般拍戏过程中没有假期 。 古装戏比现代戏任务更繁重 , 早上所有男演员都要粘头套 。 拍戏期间 , 我们都是住宾馆 , 两人一个标准间 , 但晚上收工回来 , 并不能马上休息 , 要洗演员卸下来的头套 , 这样它们明天才能正常使用 。 一次 , 我和同事在宾馆的过道里搭了两张桌子 , 洗起头套 。 洗头套用的是香蕉水 , 气味难闻 , 桌子上摆着铁盘 , 我轻拎着头套 , 小心洗刷着纱边上的胶 。 突然 , 一个女生冲了出来 , 咆哮道:“你们是不是在制作毒品啊 , 有客人已经熏晕过去了!”没办法 , 我们只好把工作地点转移到了卫生间 , 空间封闭 , 我挤在成堆的头套前面 , 差点晕厥 。 但经过高强度的工作训练 , 我的化妆水平逐日提升 。 第三部戏 , 我很幸运地接到了电影《建军大业》 。 电影的化妆模式和电视剧不同 , 所有演员都在现场出妆 。 名气大点的明星都有自己的房车 , 特约演员和群演则在帐篷里化妆 。 现场不再有小助、二助和主盯的分级 , 大家出完妆 , 就去盯现场 , 化谁盯谁 , 互不干扰 。 一个前辈告诫说 , 不是自己负责的演员不要碰 。 7月份 , 天气炎热 , 片场人头攒动 , 我注意到一位当红的刘姓演员站在礼堂门口 , 但此时的他有一丝丝狼狈 。 演员太多 , 每人的化妆量不一样 , 刘演员汗流不止 , 这时却没有人有空给他擦一下 。 我想到前辈的警告 , 待在原地 , 没有上前 , 犹豫了半天 , 我还是询问了负责刘演员的化妆师 , 她用点头表示同意 , 我上前给他擦了汗 。 电影的制作常有大场面 , 《建军大业》有个场景需要上千名群众演员 。 没有台词的群众演员不需要怎么化妆 , 但发型一定要弄 , 化妆师需要根据当天的剧情和衣着来梳头 。 凌晨四点 , 我已经抵达了现场 , 比我们来得更早的是场务 , 此时帐篷、桌椅和梳妆台都已经搭好 , 我们赶紧开始梳头 , 一人接一人 , 但一千多个人 , 感觉没有尽头 。 这时 , 负责人对着群众问:“有没有会梳头的?可以加入我们 。 ” 听到这句话 , 我愣住了 , 那一刹那 , 我仿佛又回到了北影门口 。 当时每天等待进入剧组的我 , 大概从没想过自己真的能实现愿望 , 在剧组生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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