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剧组,给明星化妆的日子( 二 )

在剧组,给明星化妆的日子

《建军大业》上映的时候 , 我和同事特意去了电影院 。 电影散场时 , 周围的人陆续离开 , 我静静坐着 , 直到在一长串字幕里找到我小小的名字 。 “你觉得主盯应该具备什么职能?”在公交车上 , 我突然接到了考核的电话 。 工作室给我接了一部战争戏 , 职位是主盯 。 坐在靠窗的位置 , 微风吹在脸上 , 我一字一句慢慢说:“除了化妆的基本功底和工作经验 , 我认为战争戏的主盯 , 第一 , 需要有沟通能力;第二 , 一定要会做各种伤效……” 挂完电话 , 我长长舒了一口气 , 对方没有提出异议 , 考核算是正式通过 , 我把握住了升职的机会 , 从小助成长为主盯 。 拍戏时 , 我被分到了这部戏的武戏组 , 和文戏组相比 , 武戏组每天离不开血和伤 。 每天一到现场 , 我就和血浆炭灰、炮灰油彩打交道 , 整个人灰扑扑的 , 现场的脏乱程度一言难尽 。 演员也有一些“难言之隐” 。 夏天时 , 演员除开戴头套 , 有些还要粘络腮胡子 。 拍动作戏时 , 头套和胡子都容易开胶 。 有次 , 一个男演员拍蹴鞠戏 , 每拍一个镜头 , 我们就要给他的头套后纱补一次透明的酒精胶 , 补之前先要用酒精卸掉残胶 。 反复擦了许多次 , 演员脖子的皮肤开始脱皮、红肿 。 结束拍摄时 , 我给他卸头套 , 头套一直在淌汗水 。 一天 , 我给一个演员粘胡子 , 一边粘 , 他一边“啊啊哦哦”地怪叫 。 他之前拍的全是现代戏 , 没粘过胡子 , 不太习惯 。 但随着讲话、进食、表演 , 胡子会比头套更容易脱胶 , 我今天已经给他补了三次 。 这会补第四次时 , 男演员紧绷着脸 , 额头渗出秘密的汗珠 , 不高兴地说:“你们是故意借着化妆亲近我吧?” 当着所有工作人员的面 , 我尴尬地笑了一下 , 没有直接回应 。 化妆师有自己喜欢的明星 , 这不假 , 但真正支撑大家留在不同剧组的驱动力 , 决不会是追星 , 而是对这份工作的喜爱 。 当然 , 能遇到自己喜欢的偶像 , 是一种幸运 。 入行第三年 , 我自己接到了一部古装剧 , 主演之一就是我的童年女神赵老师 。 有场自刎戏 , 刚拍完 , 我第一时间赶到她身边 , 给她擦脖子上做的割伤妆 。 这时 , 一个穿着盔甲的群演走了过来 , 颤抖地说:“赵老师 , 我……我很喜欢您 , 我们全家都很喜欢您!可以和您合影一张么?” 我一边擦着血迹 , 一边感叹这个群演胆子真大 。 一般这种情况下 , 明星的经纪人会冷漠地拒绝 , 或者直接叫来场务大哥清走群演 。 我悄悄抬起头 , 惊讶地发现 , 赵老师没有生气 , 她温和地说:“请等一下 , 等擦完脖子上的血 , 就可以合影 。 ” 这种插曲在剧组并不少见 , 整个剧组也会面临非常多的意外状况 。 一天上午 , 我们在河北的微型沙漠“天漠”拍摄 , 刚到现场不久 , 突然刮起一阵大风 , 我当时没在意 , 去了卫生间 , 等回来才发现 , 天地变色 , 飞沙走石 , 只剩下我们 化妆的三个女孩 , 其他人都不见踪影 。 我掏出手机 , 赶紧给化妆车的师傅打电话 。 挂完电话 , 我们在狂风急雨中等待 , 远远的 , 一辆陌生的金杯车驶了过来 , 我们扑过去使劲敲门 , 但车没有停下来 。 天越来越暗 , 豆大般的雨点砸在脸上 , 我们陷入无法走出沙漠的恐慌 , 年龄最小的女孩忍不住放声大哭 , 我只能紧紧抓着她俩的手 。 终于 , 司机师傅过来接我们上了车 , 路上我们还解救了一个服装部的男生 。 虽有意外 , 好在这部戏顺利杀青 , 筹备加拍摄 , 用时一年零35天 , 它也成为我职业生涯浓墨重彩的一笔 。 2018年年底 , 我新接了一部清朝戏 , 非常兴奋 , 因为我之前没有拍过辫子戏 。 在北京 , 我们筹备了两个月 。 二月初 , 我正收拾着行李 , 准备第二天转场横店 , 突然接到消息:这部戏无限期暂停 。 我赶紧打开微博 , 发现限古令新鲜出炉 , 五花八门的消息到处都是 。 我的工作被按下了暂停键 , 只能寻找一些零散的兼职 , 同时等待剧集的最新消息 。 三个月后 , 它仍然没有动静 , 迫于经济压力 , 我决定接下另一部玄幻剧 , 没想到刚接下的第三天 , 清朝戏就改了名 , 重新筹备 。 我只好投入到玄幻剧的筹备中 , 没想到四十多天后 , 它竟然也被叫停 , 世事难料 , 此时那部清朝戏 , 正在如火如荼地拍摄 。 我不愿回家 , 开始在横店打散工 。 散工相当于救场 , 剧组有时拍一些大场面 , 人手不足 , 会找一些化妆师临时帮几天忙 , 一般凌晨两点到四点左右 , 散工就开始给群演化妆 , 工作时间得根据群演的数量来定 。 工资的话一般是日结 , 5 00到800元不等 。 在横店 , 也有一批专门的散工队伍 , 因为散工不需了解剧本 , 不用对通告 , 只要在现场帮忙 , 相对轻松 。 但我认为打散工对技艺没有提高 , 而且行业面临寒冬 , 横店冷清 , 散活也少 。 那天 , 我在剧组打散工 , 一位主演老师杀青 , 许多人送上鲜花、上前合影 , 一片热闹 , 在细雨中 , 我突然感到一阵凄凉和惶恐 , 像三年前行业巨变、职场动荡一样 , 这一次我的工作又走入了死胡同 。 心里打退堂鼓时 , 朋友给我推荐了一部电影的项目 , 入组需要申请 , 几天后才能反馈结果 。 同时 , 另一个好友给我推荐了一部网络大电影 , 要马上进组 。 考虑到职业上升空间 , 我拒绝了网大 , 决定等待电影的消息 。 终于 , 消息传来 , 电影定下了我 。 它开机的第一天 , 就是拍有500个军人的大场面 。 军人的要求是短发 , 而500个群演发型参差不齐 。 我们兵分两路 , 一些人去给主演们梳化穿衣 , 一些人去给群演剪头发 。 我被分配了剪发任务 。 剃着头 , 我看到头发茬和头皮屑在空气里共舞 , 一些群演十天半个月不洗头也是常事 。 第二天来的时候 , 我就戴了帽子、双层口罩、护目镜和围脖 , 全副武装 。 因为电影讲究精雕细琢 , 节奏慢 , 一场戏要拍好几天 , 捂得严严实实 , 我才放心剪发 。 回归忙碌的剧组生活 , 我的心又安定了下来 。 这份工作 , 我走走停停 , 看过很多人和很多风景 , 也被许多细微的温暖感动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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