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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生产队要收购狗粪后,我就喜欢上了粪撮 。
父亲那时在一百里外的“三块石”修水电站,隔两三个月回来一次 。他每次回来都要给我编粪撮 。父亲不是专门的篾匠,但他心灵手巧,背篼、箩篼、簸箕、笆笼、虾筢 , 样样篾活都会 , 这简单的粪撮就不在话下了 。
父亲在竹林里砍到一根粗大的竹子 , 咝咝咝,三两下划好细丝的篾条,便静静地坐着 , 背微微弯曲,脸微微朝下,两腿微微打开 , 两只手一上一下 , 篾条在手里在胸前忽忽闪闪地欢快 。粪撮像箢篼,比箢篼?。惶狍铙?橇礁鲋裆??拥亩??,提粪撮是竹块搭拢的三脚架 。编好了粪撮,搭好了三脚架,父亲用刀把三脚架顶端剔了又剔 , 用布磨了又磨,末了,还用手提提,试试刺不刺手 。
那时候,我走坡过沟捡狗粪 , 粪撮不离手,就是到公社送父亲去“三块石”也把粪撮提着 。父亲每次回“三块石”,都到公社去坐拖拉机 。他每次走时,我都要去送他 。走之前 , 母亲总要为他装上一大袋咸菜和红苕,父亲要用这些咸菜和红苕节省些大米回来,补充我和妹妹的身体 。母亲还常常为他装上一包胡豆,说“胡豆补力气,修电站不亏身体” 。父亲背着大背篼往公社走时,我提着粪撮一栽一栽地跟在后面 。到了公社,父亲爬上拖拉机摇摇晃晃站定后,抓给我满满一把胡豆 。他的手大,我的手小,胡豆没有完全捧着,淋淋洒洒落了一地,还有几粒掉进粪撮里 , 我有些叹息,那几粒只有和狗粪一起卖给生产队作肥料了 。我蹲在地上一粒一粒地捡拾,拖拉机就发动了,我赶忙抬起头,望见父亲在尘土迷蒙中一摇一摆地远去,他怔怔地看我,泪水涌进了他的眼眶 。
迎接舅舅的到来,我也是提着粪撮的 。“佐面啰,佐面啰” , 我远远的就听见舅舅洪亮悠长的喊声,就急跳跳地跑几面坡,看见他担着重担闪闪悠悠地从远处走来 。舅舅他们的生产队在二十里外的场镇边上,他们很了不起,建有一个大大的加工房,加工房做很多挂面 , 舅舅负责转乡换面,一斤麦子换六两面,还给几分加工钱 。舅舅经过我们这里 , 就要到我家来 。母亲一边兴致勃勃地弄饭,一边和他滔滔不绝地说话 。母亲说我瘦得很不长肉,是不是有?。烤司怂?nbsp;, 冬娃子爬坡上坎轻快灵活,像猴儿,没得?。?吃好点吧 。舅舅走时,留下一两把面,起码有四五斤 。“打蛋下面” , 这是那时很好的待客礼遇 。有了舅舅的面,再加一个鸡蛋就可以体面地招待客人了 。这些面 , 母亲不招待客人,只招待我和妹妹 。我依依不舍地送舅舅走几个坡几条路,看着他担着用面换来的麦子闪闪悠悠地消失在“毛狗路”的尽头 。送别舅舅时,我依然提着粪撮,看一路上有狗粪没有 。
粪撮上一路下一路地跟着我 , 成了我亲密的伙伴 , 我也因此得了一个“狗屎娃儿”的称号 。
“狗屎娃儿”好呀,每个月能捡来一块钱 。一块钱,能买一百个鸡蛋 , 能买一个月的盐巴、煤油 。我看见母亲从生产队队长家里出来 , 拿着一张黄褐色的印着开拖拉机女司机的崭新票子,她的笑像女司机一样甜美 。
既然母亲高兴 , 那就多捡点狗粪 , 多卖点钱吧?但很难 。那时,捡狗粪的细娃很多,有的大人也捡,而狗就那么些,狗拉的屎就那么些 。那就在自家的猪圈牛圈捡猪粪牛粪来卖吧?那是不行的,生产队收购狗粪时要严格检查 , 严禁掺杂猪粪牛粪和其它粪的,如果发现掺了假,不但要没收狗粪,还要扣大人的工分 。
一次,母亲见家里小猪娃的粪便小块、干燥、结实,与狗粪相似,便捡来几小堆与狗粪混在一起 。当我和母亲抬着积满的一桶去生产队公房卖时,收购人一边一点一点地刨开向粪坑倾倒 , 一边仔细地查看 , 当刨到有猪粪的地方时 , 他的手停下了,我顿时额上冷汗直冒,胸口咚咚地跳,我看见母亲的眼睛也睁得很大 , 好像屏住了呼吸 。收购人也许没有看到掺假,也许看到了故意放一马吧 , 他的手只停了一停,便继续刨,刨完了,一声高喝:三十三斤,三角三分钱 。
我和母亲悬着的心跌落下来 。虽然这次过了,但,下次、再下次还会过吗?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脚?从此,母亲再也不掺假了 。母亲说正正规规地捡,正正规规地凭劳动挣钱 。我也认为,正正经经的 , 诚诚实实的,不会担心受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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