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棋圣丁士安在《弈理指归》中说：“古人以棋喻兵，形神兼备，不易达”[1] 。中医自古就有“吃药如用兵”的说法 。王孟英曰：“吃药如用兵，善用者，岳钟吾以八百人破杨幺十万；不善用兵者，赵括在昌平遭坑二十万”[2] 。可见，下棋的道理，兵法，玩黄的技巧，都充满了中国传统文化的精神，与“道”一致，与理一致 。概述“厚势”在围棋中，经常会出现一些与中国文化背景有关的术语，如“先抑后扬”、“不战而屈人之兵”、“薄”、“厚” 。用棋盘下棋，就是研究棋手之间“关系”的变化 。其实质是研究对立统一的黑白棋[3] 。棋的潮起潮落分黑白，敌我强弱分兵，气的盛衰分善恶，都是由“道”支配下的“一阴一阳”来体现的 。围棋里有个术语叫“厚势” 。所谓“厚势”，是指一颗没有后顾之忧，对其势力范围内的战斗产生积极影响的棋子 。可以封住对手的出路，在周围筑起铜墙铁壁，形成相对强大的攻击威胁对手的外部势 。中医经典方剂的配伍和中药是一样的，讲究“厚势” 。在此，笔者将与其他同仁共同探讨 。“厚势”的应用1 。玩量大的游戏，高手往往擅长建立厚势，排兵布阵，很有讲究 。厚势如墙，可攻可守，对敌人威胁极大 。中医的配伍讲究“君、臣、佐、使”，其中治病的君药，往往是象棋中的“厚势” 。张仲景深谙其道，开方配药，慎法，配伍严谨，场面宽广，善于以君药之量取胜 。从全局出发，围绕疾病的一个关键点，思路就是把整个食谱做得紧凑，核心显而易见 。重用君药，可实现方剂“厚势”之味，如桂苓枣肝汤中的茯苓，季芳地黄汤中的生地 。苓枣甘汤：《伤寒论》字：“汗流浃背，脐下神经衰弱者，欲为海豚，涪陵桂枝甘草枣汤为主” 。出汗不当损伤心阳，心火不能温肾水，冷水停于下焦不蒸，湿气动如海豚，肚脐不安地跳动 。中间以茯苓半斤为君，利水宁心，以治水邪过盛 。涪陵，《神农本草经》云：“甘平，主胸胁，气逆，忧惊，小便” 。可见，茯苓既有惊心之功，又有利水之功，特别适用于因心阳虚而致冷水停冲所致的“肚脐惊悸”“欲作海豚”之证 。归枣甘汤证，其秘方是心阳虚弱，水溢，不足为虑 。但是，水从下焦喝到心口，却真的令人胆战心惊 。症状就像“努力做海豚”，时刻处于危险之中 。张仲景的方子大开有序，以涪陵为君，重用半斤，为全书涪陵量最大 。他重拳出击，护心脉控水邪，宁心定惊，足以形成“厚势”之局，遏制水邪，定惊 。同时与桂枝、甘草配伍，温通心阳 。“桂枝温经，通心阳，甘草有养心益气，益血管之功，二药同用下棋最贵的是专心思考，讲求一门心思的力量，避免思考，三心二意，在布子散乱，容易被打败 。这个原理和医学原理是一样的，而开药方的方法就是注重分清主次，首尾呼应，药与药环环相扣，形成势 。一举搞定君主的药很重要，也需要辅佐大臣、辅佐大臣共同取得巨大成功 。其法贵，药劲分配得当，宜贵宜贱 。“夫棋而棋，役而相继”[5]，就是这个道理 。炙甘草汤：《棋经 十三篇》说，“伤寒而脉结，心悸，而炙甘草汤为主” 。患者内心阴阳两虚，感受外邪后，正气进一步受损 。心若阴虚，则心失养；心虚则阳，心虚则惊 。中药由生地黄1公斤、麦冬半升、火麻仁半升、阿胶、大枣30枚组成，以养阴液、宁心复脉，再配以甘草、桂枝、人参、生姜，以益气养心、通心阳 。最后辅以清酒，促进血液循环 。药势，发挥滋阴 养血、 通阳复脉之功效 。全方布局宏阔，法度谨严，3组药物配伍丝丝入扣，深合病机契理 。然全方之 重点，全倾于第一组滋阴养血、 甘寒纯静之品—— 生地黄、 麦冬、 阿胶、麻仁、 大枣，且用量极大，众 厚味之药竟相叠加而成全方之 “厚势” ，其阴药形 成之 “厚势” 足以充化生之源泉，以利桂枝、 人参、 炙草、生姜等少量阳药发挥运动之特质，正是 “阳 化气，阴成形” 之谓 。反推之，若无大队滋阴养血 药构成的 “厚势” 以资化源，单用益气温阳之品，实 有伤阴动火之弊 。诚如岳美中云： “阴本主静，无力 自动，必凭借阳药主动者，以推之挽之而激促之，才能上入于心，催动血行，使结代之脉去，动悸之证 止 。假令阴阳之药平衡，则濡润不足而燥烈有余，如 久旱之禾苗，仅得点滴之雨露，立见晞干，又怎能润 枯泽槁” [6] ？ 3. 对药以辅“厚势” 《棋经十三篇》有云： “博弈之道，贵乎谨严” [5]。端坐对弈，最讲究神思 笃定，平心静气，排兵布子，张驰有道 。其莫贵乎于 规矩森严之下亦谙熟权衡之策，于错综复杂之局亦 通晓灵机活变之理，师古不泥，善用其心 。如古语 云： “意旁通者高，心执一者卑” [5]。处方治病，亦同 此理，早在 《黄帝内经· 素问》便有训： “审察病机，勿失气宜” ，强调医者宜细察精详，体味入深，谨 慎入微地审察气血之强弱、 邪正之盛衰，然后立法 处方，灵机应变，勿执死理，千古不易 。此诚上医之 大法 。围棋之 “厚势” ，一是列数子于某地，直线连 接而成，形如山峦屏障，牢不可破，犹如兵法之长 蛇阵，足以令对手望而生畏；二是数子集中于某块区域，各守一隅，形成犄角之势，犹如兵法之八 卦阵，可相互照应，相为牵制，令对手不敢冒然侵 犯 。前者有如君药之重用、厚味之铺垫，后者便如 对药 “姜辛味” “苓术泻” 之配伍，相依而立，各守 一隅 。姜、 辛、 味： 张仲景在治疗水饮咳嗽时，喜用干 姜、 细辛、 五味子三药 。干姜，“主胸满，咳逆上气” ； 细辛，“主咳逆，头痛脑动” ； 五味子，“主益气，咳 逆上气，劳伤赢瘦”。在 《神农本草经》中，三药皆主 “咳逆” ，然其机制却各有不同 。干姜味辛性大热，主入中焦，能除胃冷而守中，入肺而利气，专治水毒 结滞诸证； 细辛味辛性温，虽为手少阴心经之引药，实乃足少阴肾经之本药，主治宿饮停水； 五味子性温 五味皆备，专敛肺气而滋肾水，收耗散之气 。诸药合 用，化饮而不燥，温阳不伤阴 。在排兵布阵上，干姜温脾肺，为治咳之来路，来 路清则咳之源绝矣，此为一； 五味子使肺气下归于 肾，为开咳之去路，去路清则气肃降矣，此为二； 细 辛外达肺表，内通少阴，为斡旋表里、通达内外之 品，此为三 。三药犹如围棋棋局中的三足鼎立，垂莲 挂角，相互照应，隐然呈犄角之 “厚势” ，实为治痰饮 咳喘之典范 。4. 加减以助 “厚势” 《棋经十三篇》云： “与 其恋子以求生，不若弃子而取势” [5]。棋虽小道，实与 兵合 。在兵法上，需有放眼全局之胸怀，不计较一城 一池得失之气度，始可言兵 。纹枰对弈，常有恋子与 取势之矛盾，高手往往深谋远虑，宁愿舍弃当前的一 子或数子，而不愿失去取得厚势之先机，从而最终获 得决定性的胜利 。此论与医同理，张仲景拟方，最常 于用量与加减处见功夫，每于平淡变化间而见神奇，如桂枝去桂加茯苓白术汤、 桂枝加芍药生姜各一两 人参三两新加汤等 。桂枝去桂加茯苓白术汤： 《伤寒论》云： “服桂枝 汤，或下之，仍头项强痛，翕翕发热，无汗，心下满，微痛，小便不利者，桂枝去桂加茯苓白术汤主之”。本太阳病，汗出不彻，而下之，致水饮停于心下 ，水遏 阳郁，气水郁结 。阳因水郁，不达肌表，则外见 “头项 强痛，翕翕发热，无汗” ； 水与阳结，气化不行，则内 见 “心下满微痛，小便不利”。其辨证之核心在于 “小 便不利” 一证，故其治宜利小便以解阳郁 。前服桂枝 汤，表证已解，然 “头项强痛，翕翕发热，无汗” 等症 形似表证，却实非表证，乃水饮阳郁上冲所致，故去 其表散之桂枝，而加茯苓、 白术以增其利水饮之功 。仲景之方，何以被后世尊称为 “方书之祖” ？ 盖因其 制方极其精炼讲究，不无缘增一味一分，亦无缘减 一分一味 。桂枝去桂加茯苓白术汤证，既然表证已 解，桂枝已无实用，故弃之 。然水饮内停心下，故加 茯苓、 白术，合原方之芍药、 生姜、 大枣，以成利水之 “厚势” ，共奏利水通小便之功 。结语 《周易· 系辞》 曰： “易与天地准，故能弥纶天地 之道” [7]。棋艺、 兵法、 医术，皆理同一贯，物分阴阳，谙合天道 。张仲景制方，务求精炼，力量专宏，其对 “厚势” 之运用，可谓匠心独具 。后世诸多名家，遣 药组方，多遵圣意，讲究于药物剂量、 药性气味、 对 药配伍、 加减曲折处求方之 “厚势” ，以全方之力会 聚一点，破其病机关键所在，解决主要矛盾，则余症 砉然而除，收峻捷之效 。参 考 文 献[1] 王韵殊.历代琴棋书画论选译.北京:中国青年出版社, 2007:45-63[2] 王孟英.王孟英医学全书.太原:山西科学技术出版社,2015:74 [3] 张东鹏.中国哲学与围棋之道.济南:山东大学,2012[4] 姚天文,王清亮,刘尽美,等.甘草古今应用规律探究之二.中华 中医药杂志,2015,30(7):2297-2300[5] 张学士.棋经十三篇.成都:成都时代出版社,2010:16-28[6] 岳美中.岳美中医案集.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2006:33[7] 郭彧, 译注.周易.北京:中华书局,2010:36【作者】 廖华君； 朱章志； 许帅； 曾绘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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