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让诗意遮蔽了我们的双眼

  □书评  别让诗意遮蔽了我们的双眼

  这是一处存在于青藏高原的“秘境” 。 辽阔苍茫的草原 , 云层低垂 , 经幡飘动 , 这里的人靠传统习俗维系着与自然的关系 。 人们取水的过程近乎仪式:首先以水弹向天空 , 再弹向大地 , 最后抹一下头顶 , 寓意感谢自然的馈赠 。 他们的日常行为规范 , 显示出天然而又强烈的环保意识 。 人与人的关系 , 因为幅员辽阔反而更加紧密 。 这片“秘境”就是黄河源 。 在《黄河源笔记》中 , 甘南作家王小忠以独特的生活体验与生命感悟 , “非虚构”地呈现了现代化背景下草原的自然生态、经济模式、生活方式、观念思维系统所发生的变异、冲突与面临的困境 , 还原出一个现实的草原 , 表达了一种迫在眉睫的现实忧思 。

  “最近总是半夜醒来 , 然后想着许许多多有关黄河、草原的人和事 , 以及牧场和常驻牧场的朋友们 。 心里往往纠结一件事情:环境与生存 , 活着与如何更好地活着 。 ”在“代后记”《行走:真相与想象》里 , 我们看到作者依旧“思考于命运流转不息的草原上……空间的浩大与个人的渺小对时尚圈峙 , 文化的凝滞与生生不息的牧草牛羊对应……字里行间充溢着一种顽强的生命张力和粗犷、隐忍的沉郁之风”(窦万儒《爱与痛交织的祭台》) 。 面对“环境与生存 , 活着与更好地活着”的双重矛盾 , “我们能够坚守的还有什么?”每个人都有一个最本真的自我 , 如同每一条河流都有一个源头 。 这一追问 , 问出了作家的良知、社会责任感和忧患意识 。

  爱之深 , 忧之重 。 “在各种生活的迫使、各种欲念的引诱以及各种矛盾的驱使下 , 深藏心灵的所有恶念会被无限制地放大 。 ”《早春的阿万仓》从当智草原打井写起:“黄河几乎贯穿了玛曲大大小小的乡镇……玛曲一些地方的牧民守着湿地却没水吃” , “大片大片的草原已经开始沙化 , 碧绿如茵的草滩也开始出现花白 , 遭到破坏的植被露出卷曲的根须……”而草原沙化 , “大概也只有和挖冬虫夏草 , 以及挖秦艽、红参之类的药材有关 。 ”非虚构作品的魅力之处 , 就在于对真相的挖掘 。 追根溯源 , “草原承包到每个牧户” , 人们“失去了共同保护草原”的意识 , “寻找很快富裕起来的方法或捷径”:“每年的三四月总有数不清的身影”“将身体交付于草地 , 以一种苦难的姿态换回草原的恩赐 。 ”而正如王小忠所问:“这样的恩赐真能让我们得到富裕?”当头棒喝 , 几人懂得?

  自然文学大家奥尔多·利奥波德在他的著作《沙乡年鉴》中 , 创造了一种新的伦理学——土地伦理学 。 他认为 , 我们的行为如果尊重所有生命和自然界 , 保护生物共同体的完整、稳定和美丽时 , 它是正确的;否则它就是错误的;人只是大地共同体的一个成员 , 而不是土地的统治者 , 我们需要尊重土地 , 尊重自然 。

  而在《黄河源笔记》中 , “众多瞬间飞逝的想法和思考 , 个体并不能销魂蚀骨地感受到 , 或者恰如其分地表现出来 , 具体的现实生活也不允许我们停留在细微的感知与夸张的想象上” 。 作者说他“经常做些奇怪的梦 , 要么在草原上纵马驰骋 , 要么在黄河岸边浅酌低吟” , 他的梦一直紧紧连着草原和黄河 。 从《遥远的香巴拉》到《冰河封冻欧拉》 , “我们每天都经历众多不同的事情 , 但每个人所表现出来的情感却又是那么的不同 。 ”回归自然深处是一件好事 , 但是好处在哪儿?香巴拉“的确十分优美 , 也完全符合或具备追求田园牧歌般生活的人们的精神理念” , 但“人毕竟是社会的人 , 谁也做不到彻底地逃离或反叛” 。 因此 , “遥远处的草原朦胧一片 , 眼前更是一团迷雾 , 看来繁华热闹的欧拉只能留在想象中了 。 ”身处“荒凉和萧索 , 加之暮色 , 心里禁不住害怕起来” 。

  沉迷于自然的魅力 , 也有可能恐惧于自然的威严 。 那么 , 我们是要保持这份敬畏呢 , 还是因为自卑而走向欲图“征服自然”的无知?由此我们知道 , 所有的自大者 , 必然自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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