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年旧事,三,流山街的米粉店

流山街的米粉店 , 最早进入我眼睛的 , 是集体店 , 它属于供销社 , 店面在街口 , 一间大大的房子 , 一面砖墙把它分成两部份 , 前边较为宽敞 , 作为顾客用餐的场所 , 后边是打粉的地方 , 隔离的砖墙上 , 打了一个大大的四方框 , 这个四方框是打粉的窗口 。
营业员是清一色的女性 , 统一的着白色的长围裙戴白色的帽子 , 我从未看见过女营业员脱下白色围裙和白色帽子后的真实面目 , 所以营业员的相貌特征和大致年龄 , 一直以来都是我解不开的谜团 。
第一次到米粉店 , 是父亲带去的 , 那年我还未上小学 , 父亲回去看奶奶 , 破天荒的把我带进了米粉店 。 当时吃粉的人 , 排成长队 , 都站到了门槛外 , 父亲排队也牵着我的手 , 我看见桌边的人 , 大多穿草鞋 , 衣服裤子有好多个补丁 , 小孩子都是随父母来的 , 很少吵闹 , 安安静静的坐在桌旁 。
【陈年旧事,三,流山街的米粉店】到了父亲打粉的时候 , 我站在了四方框边 , 里面一两个大铝锅 , 不断的有白白的热气升上来 , 营业员从框旁的大箩筐里 , 抓了一把米粉 , 放进铁网里 , 放进一个大铝锅里抖了几下 , 把网里的米粉倒进一个大碗里 , 再洒上一点点的油盐和酱油 , 就成了一碗香喷喷的米粉了 。
当时米粉店的布局 , 我有些模糊了 , 但有一个情景 , 终生难忘 , 粉店左右两面墙的正中央 , 贴着画像 , 一张是正面半身像 , 另一张是穿长衫的全身像 , 这张画像里的 , 非常年轻 , 好象是被风吹着 , 长衫的下摆往左边飘拂 。
我和父亲坐在最里边靠墙的桌旁 , 父亲低头吃粉 , 吃了几口就抬眼望我 , 这个动作一直延续到碗里的粉吃完了 。 米粉粘稠 , 让我有一种油油腻腻的感觉 , 久久的才吞下肚子一根 , 父亲时不时的用自己的筷子 , 夹起我碗里的米粉送进我的嘴巴里 。
父亲吃完米粉 , 我碗里的还剩大半多 , 这时的父亲 , 向近过来 , 端起我的碗 , 一口接一口的喂我 。 我饱了的时候 , 碗里的汤和粉 , 还有一半碗 , 父亲一咕脑儿的扫个一干二净 。 父亲牵着我走出了粉店 。
那是秋天快要到响午的时段 , 店门口有几缕淡淡的阳光 , 在风中摇摇 。 我挣脱开父亲的手 , 在阳光中转了几个圆圈圈 , 父亲的身影重叠交织在店门前的暖阳中 , 很美 。 那幅画卷 , 已成永恒 。 在生命的长河里 , 不时的荡起浪花 , 刷净足迹中的污泥和喘息 。
粉店前的街巷 , 清清幽幽的 , 我在街巷上奔跑开来 , 街巷长长的 , 有点坡度 , 每一家的门口都宽宽的 , 两块门板敞开在门里边 , 杂货铺的货柜最令我着迷 , 裁缝店的衣车声象一阵秋风飘进我耳畔 , 打铁铺熊熊的炭火是街巷最火红的秋天 。
那条街巷 , 是流山街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末期 , 最繁华的一条街道 。 那个秋天的街巷 , 呈现在我的眼睛里 , 幽幽静静 , 因不是圩日 , 看不见赶街人在走动 , 只有吃米粉的 , 才穿过街巷走到粉店里来 。
【陈年旧事,三,流山街的米粉店】当时的粉店 , 可以用米兑换 , 来吃粉的大多数人 , 都是提着米来的 , 装米的布袋子千姿百态 , 都属于小巧玲珑的那一种 。
那家集体性质的米粉店 , 是七十年代流山街上仅有的一家 。
我第二次进这家米粉店 , 是在父亲过世的几年后 , 那时我去流山小学参加小学生乒乓球比赛 , 比赛完毕已经是午间 , 我去粉店充饥 , 那是我第一次独立的进到粉店里 。
几年过去了 , 粉店依旧 , 一点未改变 , 只是那两张画像 , 稍稍陈旧了些 , 长衫的下摆 , 飘拂在风中的样子 , 非常好看 , 我如痴如醉在画里边 。
米粉店依旧排成长龙 , 我站到了门槛外 , 位置就是父亲当年站的地方 。 来店里的全是来比赛的各个小学的学生 , 他们也和我一样 , 提着米而来 。
我找不到原来的位子了 , 它被几个从偏远山村小学来的学生占领去了 , 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张靠近原来位子的桌子 , 坐下后 , 心却全在原来的位子上 , 可是父亲 , 永远都不会在那个位子出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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