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六个民族十九个孩子的母亲,故事被写进了《童话青格里》( 二 )


精灵一样的萨尔巴斯 , 你的家族又有多大了?你们一个个又去了何方?
只见石头垒的孜依热特比当年大得多了……
六十年 , 差不多六十年了!时间真是比暴风雪比太阳还坚硬啊 , 它能把岁月碾得一点儿也找不见 。 只有那块老人们说是“天上掉下来”的黑石头还在 。 草原人家在它上面洗衣服 , 已不知洗了多少代了 。
只是 , 善良的母亲再也回不到她的老家了 。 母亲生命最后回光返照 , 对阿尼帕说 :“多想回科布多看看……”
母亲留下了一个遗愿 。 那时候 , 从青格里到科布多真是太远了 , 远得让人想一想都害怕 。 且不说山高水远 , 从中国新疆的青格里到已经是“蒙古人民共和国”的科布多 , 也不是一个老百姓敢想的事儿啊!跟随父亲回到青格里的母亲 , 带着遗愿归宿青格里河畔一处向阳的草滩 。

一个人 , 最难忘记的是什么呢?是童年的记忆 。
那时候 , 阿尼帕还不知道父亲久久凝望的河流叫“布尔根” , 它从哪里来 , 又怎样不舍地奔流千里之外?她只是从父亲忧郁的眼神里体味到了河水的悲悯和苍凉 。
还是个少年郎的父亲溯源这条叫“布尔根”的水流 , 从青格里到了科布多 。 那时候 , 青格里和科布多还是一个爸爸的两个儿子 , 从青格里到科布多还是从科布多回青格里 , 就跟从这家到那家串个门一样简单 。 年轻的父亲在科布多的大草滩有了初恋 , 迎娶了母亲 , 有了阿尼帕和阿尼帕的弟弟、妹妹 , 有了一个不富裕却温暖的家 。
思乡心切的父亲终于要回青格里时 , 归途阻隔:他哪里会知道 , 早在康熙三年(1664 年)清王朝以数千里大漠为界域 , 划分了内蒙古和外蒙古 , 就埋下了疆域分裂的隐患 。 他在科布多娶妻育子这些年 , 内蒙古、外蒙古已彻底割裂……

冷战间隙 , 天光一线 , 当年的少年郎携家拖口溯布尔根河回归青格里 , 走啊走 , 迢迢长路望不断 。
直到眼见水中嬉戏的河狸 , 父亲才说 :“快到家了!”
阿尼帕还记得父亲说这句话时满脸的泪水 。
拖着小尾巴的河狸也抖落掉孩子们多日旅途的风尘 。 直到在青格里扎了根 , 阿尼帕才慢慢体会到这条在科布多叫布尔根 , 到了阿尔泰叫青格里的河流与她们一家 , 与两岸生灵的渊源 。 正是因为有了这条河 , 才有了科布多、青格里的牧歌和毡房飘拂的炊烟 , 才有了草原的黄黄绿绿、恩恩怨怨、生生死死 。 这条河的大慈大悲 , 草原心存感激 。
望着眼前的布尔根河 , 自记事开始的日子一天天从眼前流过 。 秋风轻轻掠过 , 把几片黄叶送到河面 。 一个人跟一棵树一样 , 命运把你抛在哪儿 , 就在哪儿生根落叶一辈子 。 母亲随父亲叶落青格里 , 再也回不到她日思夜想的大草滩了……
越过草滩 , 是大片耀眼的向日葵 , 这让阿尼帕恍惚在青格里 。 太阳底下的向日葵不管在哪里都是一样的金色 。 最后一抹斜阳里 , 草滩撒欢的羊群 , 河边嬉戏的马驹 , 还有甩动鞭梢向她招呼的牧人 , 都亮出一圈祥和暖意的金色 。
一瞬间 , 阿尼帕突然那么思念青格里 , 思念熊猫山下那个院落……离开科布多时一家六口 , 现在 , 老少三代差不多两百口子了 。
对生身之地的眷恋 , 在青格里获得灵魂的慰藉 。
——他乡已是故乡 。
这一辈子 , 遇到了多少人多少事啊 。 无论遇到多么难的事儿 , 总有一个人在她身边……
这时 , 天边的群山、眼前的草滩不慌不忙褪去了斜阳勾勒的金黄 。 阿尼帕听见一阵踏碎漫漫冬夜的马蹄声从思念深处向她而来 。 她的阿比包裹着一身寒气推开家门 , 站在她面前 , 那是一个多么长的冬夜 , 又是一个多么明亮的黎明啊!那匹马 , 那匹长途跋涉的马像她的阿比包一样 , 脸上、鼻头、鬃毛 , 甚至四只蹄子都披挂着厚厚的冰霜 。 冰霜包裹着疲惫的微笑——如今 , 给她温暖如春明亮如光的脸只留在了长长的思念中 。
——月是故乡明 。
要赶紧回了 , 孙子祖农要入伍了 ;老儿子阿不都瓦依提又给她添了个孙女……
如今 , 没有骆驼远行的艰辛了 , 当年父亲携家拖口踏进国门时的边境小村布尔根 , 已经是通达四方的塔克什肯口岸 。

“我的大草滩 , 我还要来呢……”阿尼帕在心里喊出这句话时 , 泪珠也落在了草丛中……
编辑:黄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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