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板街|第五届“芙蓉杯”全国文学大赛入围散文作品—《故乡的石板街》( 二 )


石板街还是乘凉的好地方 。 盛夏 , 吃罢晚饭的村民 , 或拉一条木凳 , 或提一张躺椅 , 或铺一卷竹席 , 或躺或坐在石板街上 , 蒲扇一摇一摇地驱赶着蚊虫飞蚁 。 他们在品论:谁家的孩童长得胖;谁家的肥猪今年出栏;谁家的妹仔该出嫁;谁家的稻谷收成好 。 等等 。 如洗的月光照在身上 , 缓缓的山风贴着他们的身体 , 这一天的疲倦或许就在这月色中 , 在这些暖暖的言语里悄悄消除;或许就在这清凉的山风里进入梦乡 。
这里说的是大人 。 小孩呢?我们拿着一个小瓶 , 透明的 , 追逐满天乱飞的萤火虫 。 石板街的平坦让我们肆无忌惮的奔跑 , 刚开始我们用蒲扇乱打空中的飞萤 , 效果不佳 , 聪明的伙伴就用树枝打 , 果然奏效 。 一只瓶子里装上几十只萤火虫 , 瓶子就亮光光的 。 我们挥舞着光亮亮的瓶子像运动员高举着火炬在石板街上你追我跑 , 即使摔倒 , 瓶子也不会摔坏 , 我们已经练就了这方面的技能 。
石板街是坦荡的 , 它孕育了故乡人高尚的品行和道德素养 。 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是故乡的真实写照 。 上坡锄地、保苗施肥、收割谷米、赶街购物 , 家家户户出门 , 铜锁挂在门扣上 , 只当是个摆设 , 只要不出远门 , 那只铜锁便没有用场 。 家里的什物 , 比如筛米的稀筛、密筛 , 比如锄头、镰刀、刮子……靠挂在自家墙上 , 谁要使用不必打招呼 , 取下来拿回去用了就是 。 劳作回家的乡人要用自家的什物 , 抬头找不到 , 便往石板街中央一站 , 双手卷成喇叭状 , 凑到嘴边 , 亮着嗓子高喊:哪个拿我家的筛子啰?哪个拿我家的镰刀啰?不一会一定有一位乡人也是站在石板街中央 , 同样的双手卷成喇叭状 , 凑到嘴边 , 亮着嗓子答到:在我家咧!在我家咧!于是小跑着将家什递了上去 。 没有什么“谢谢!”“多谢!”“不好意思!”等繁琐的礼节词语 。 下次照旧 。 自家的对臼和石磨 , 置放在骑楼下 , 满大街的乡人不必“请示”便可以“共享” , 用旧了 , 要花钱请石匠对磨损的部位用铁錾子凿洗 , 也是不用招呼家家户户都会拿着钱来 , 少的几分、几毛 , 多的一块、两块 。 少点多点没人计较 。
那一次 , 已是耄耋之龄的父亲突然又问我:老家的石板街是什么年代铺的 。 我迟疑了一会 , 说:唐朝 。 一直以来在我的脑子里根本就没有石板街是何时铺成的答案 , 在回答父亲的时候 , 不知道怎么就跳出这么个答案来 。 事后细想 , 它一定是无意识的来自于我对故乡历史的那一点点了解:唐朝时期中央政府在故乡设置了羁縻述昆州 , 州辖五县 , 州治述昆 。 述昆就是故乡旧时的名称 。 “羁縻”是唐朝时期的中央政府在少数民族地区施行的以当地“头人”、“首领”、“族长”为行政长官 , 领导、治理本域民众 , 达到稳定社会的一种政权形态 。 我大概觉得唐朝的故乡是故乡历史上的鼎盛时期 , 所以就将铺就石板街的功绩归功于它 。 怎么说呢?也算是给父亲的一个回答吧!在我看来 , 有答案总比没答案好 , 谎言的答案总比失望的答案好 。 看得出来父亲的确满足了 , 因为父亲的满足 , 他一定将牵挂于心中的那一缕乡愁如释重负的解脱出来 , 然后驾鹤西去 。 而说完谎言的我 , 仍然在岁月的河流中寻找故乡石板街铺就的年代 , 寻找铺就石板街的乡人 , 它成为植根于异乡游子心中的一缕乡愁——它一定是父亲未完了的乡愁的延续 。
石板街|第五届“芙蓉杯”全国文学大赛入围散文作品—《故乡的石板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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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朝元 , 广西宜州人 , 毕业于上海电力大学 , 个人辞条入录《山东作家辞典》 。 在各类报刊发表文学作品百余篇 。 多次获得全国性征文奖 。 著有散文集《漂泊的岸》 , 中篇小说集《岁月留痕》 , 长篇小说《西龙山下》 。
主编:陈智鹏 (萧逸帆 )
编辑:安瑞刚 王建雄 胡拮 心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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