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喇苞，刺老包
刺喇苞 ， 刺老包
（图片来自网络）有闲时 ， 偶尔会去央视的农业农村频道看看 。 其中《田间示范秀》 ， 看过几期 ， 看农民如何学习现代技术 ， 感慨于当年在乡下 ， 也算是多少识几个字 ， 叫做回乡知识青年 ， 但那些字没派上大用场 。 怎样种地 ， 从上级领导到生产队长 ， 有他们操心 ， 轮不到我等 ， 于是跟着挨饿受罪 。 也借机学上几招 。我的楼顶有一块巴掌大的地 ， 几棵果树 ， 一架葡萄 ， 三两畦蔬菜 ， 当年乡下种庄稼多用老办法 ， 种果树更是外行 ， 老革命遇到新问题 。 场合不大 ， 好歹也叫地 。 说学陶渊明归隐田园太过夸张 ， 只在休闲 ， 而且还真有用 ， 尤其不得不身居闹市 。学习什么的其实都不重要 ， 重要的是怀旧 ， 重温一下乡村生活 ， 调节一下城市的单调和枯躁 ， 因为疫情不能出门时 ， 人在家中坐 ， 心往天下游 。今天的示范秀 ， 讲东北某地一个种刺嫩芽十几年的技术能手 ， 如何向乡亲们传授技术 ， 共同致富 。 这是去年拍的节目 ， 标不标明时间也知道 ， 因为没有口罩 ， 没有标语 ， 和村口的红袖套 。刺嫩芽？没听说过 。 待图像出来 ， 一眼认出 ， 这不是老家后山上的刺喇苞吗？后山海拔大约八九百米 ， 比山脚凉快 ， 也比山脚瘠薄 。 山上长得高的只有杉树 ， 耐寒 ， 也耐旱 ， 是修房造屋的好材料 。 千年红椿万年杉 ， 红椿树木质芳香 ， 有防蛀的功能 。 杉比红椿还耐腐蚀耐虫蛀 。 我家的房子在寨里还不算老屋 ， 爷爷亲手造的 ， 清一色杉木 ， 来自盖上自家的一片山林 ， 至今怕也有百年上下了 ， 还好好地保存着 ， 每年都会回去看看 。 最不济时 ， 也算是个遮风蔽雨的去处 。生产队有些土地在山上 ， 只种一季玉米 ， 套种些黄豆、巴山豆之类的作物 ， 收成很差 ， 现在大多撂荒了 。 偶尔有人去犁了种一季秋荞 ， 九月初播种 ， 十月尾收获 。 荞子现在成了希罕物 ， 做成荞面 ， 比水稻包谷贵上几倍的价钱 。那里叫盖上（高山上平旷的地方） 。 每年春天到盖上种包谷 ， 休息时去林下捡柴禾 ， 就会发现一种灌木 ， 叫刺喇苞 ， 上辈传下来的名字 ， 不知多少代了 。 树干浑身是刺 ， 枝顶春天会抽出芽来 ， 形如小孩攥着的拳头 ， 慢慢放开 ， 也有几分像喇叭 。 这时节的刺喇苞 ， 可以食用 。 这树的名字 ， 大约就来自这春天形如拳头又像喇叭的嫩芽 。捡柴禾并不捡剌喇包 。 因为它浑身是刺 ， 不好下手 ， 还因为尤其春天这季节树干树枝含水分很重 ， 即使干透了 ， 也并不好烧 ， 火苗半天起不来 ， 叫人干着急 。 所以宁愿割些刺草 ， 也不砍它回家 。 这些刺喇苞 ， 在缺吃少烧的乡人刀下 ， 好好地活了下来 。 只除非它们妨碍了杉树和松树们的生长 ， 或者拦了放牛娃们的道 ， 就会成为刀下冤魂 。剌喇苞活是活了下来 ， 但活得并不好 。 它长在林下 ， 缺少阳光和土壤 ， 又长不高 ， 无法与其他植物争夺生存空间 ， 它就长得不死不活 。 它只活在乡人对于乡村植物谱系的记忆里 ， 或者 ， 被它刺痛过 ， 就活在被诅咒的记忆里 。 再过几辈子 ， 后来的人们怕连名儿也记不起来 。食物匮乏的那些年里 ， 我曾经吃过很多野生植物的根、皮、叶或果 。 枇杷树皮是最不堪的 ， 苦 ， 涩 ， 滑 ， 且不易消化 。 红籽（红棘）吃过很多 ， 既酸且涩 ， 也不好吃 ， 无非救命 。 吃马桑泡（马桑树的桨果） ， 还中毒到昏睡了半天 。 但刺喇苞这嫩芽 ， 盖上随处可见 ， 居然没吃过 ， 不知其味 ， 大约嫌它毛茸茸地不敢下口 。 又春天短暂 ， 也就几天工夫 ， 就老到咬之不动了 。《田间示范秀》这期节目 ， 叫《让刺嫩芽出好芽》 。 刺嫩芽（剌喇苞）被搬进大棚 ， 又是温度 ， 又是湿度 ， 又是养分 ， 侍候得比爹娘老子还孝顺 。 这样一侍候 ， 长出嫩芽 ， 送到城里人的餐桌 ， 每斤要卖到二十多元 。 当然 ， 吃得起的 ， 怕至少是达到了小康级别的城里人 。 “低端人口”们 ， 是只有望刺嫩芽而兴叹的份了 。节目的最后 ， 介绍了几种刺嫩芽的吃法：凉拌 ， 裹蛋清油炸 ， 加猪肉做成馅包饺子 。 那位漂亮的主持人妹子一路吃过去了 ， 连称好吃好吃 ， 看得我口水也快流下来了 。 就悔不当初在乡下也摘来吃吃 ， 不至于现在看着人家吃眼馋 。节目里说 ， 刺嫩芽又叫刺龙芽、龙芽楤木 。 或许刺嫩芽只是东北的俗称 ， 一如我们叫刺喇苞 ， 取其形似 ， 后两种才是它的学名 ， 洋名 。循着这路径 ， 上网查刺龙芽 ， 说它别名刺老芽、辽东楤木、龙芽楤木、鹊不踏、刺老包 ， 虎阳刺、海桐皮等等 ， 拉丁文名Aralia elata Seem ， 属多年生落叶小乔木 ， 其嫩茎叶作蔬菜食用 ， 被誉为山野菜之王 。 主要分布于辽宁、吉林、黑龙江、甘肃、陕西；朝鲜 ， 苏联西伯利亚地区 ， 华南、西南山区也有少量发现 。 树皮入药 。那么 ， 我们的刺喇苞 ， 是将东北的刺老包读讹了 ， 还是东北人读讹了我们？从语义学看 ， 刺老包 ， 无论形声义 ， 都不好与刺喇苞一争高下 。 这是闲话 。疫情过去 ， 不管衣不衣锦 ， 如果春天打马回乡 ， 一定要爬上后山盖上去 ， 采一捧刺喇苞 ， 炒腊肉 ， 包饺子 ， 加油辣子凉拌 ， 吃它个痛快 ， 还几十年的夙愿 ， 也长长咱西南人民的脸 ， 说我们这里也有 ， 而且更美味 ， 更野味 ， 东北大棚里那味 ， 差到爪哇岛去了 。明年春天 ， 行吗？葛优说 ， 我看行 。要不 ， 先问问张文宏？2020.6.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