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之意]黛玉之死:一曲低回如泣、凄婉动人的乐曲( 二 )


二 , 写在旧帕上的诗句 , 是黛玉诗稿最突出的一部分 。
它在黛玉心目中占据极其突出的地位 。 它不仅抒发了黛玉哀怨、悲凉的心情 , 而且是对宝玉深情的直率回答——“为君那得不伤悲?”已经毫无掩饰地把对宝玉挨打的连心之痛直书出来了 。 所以,这旧帕上的诗句所包含的感情容量 , 远远超过了黛玉诗稿中的其他部分——超过了黛玉发自心底的绝唱“葬花词” , 也超过了凄婉动人的“代别离” 。 它是宝黛二人的定情物 , 是他们心心相印的凭证;它的每字每句 , 都胜似海誓山盟!
这块充当定情物的旧帕 , 现在 , 已不再是两心相印的凭证 , 它不再唤起黛玉的虽然辛酸 , 但却甜蜜的回忆;一切都过去了 , 爱转化为恨 , 林姑娘在诗句中 , 倾注了多少爱 , 现在就倾注了多少恨 。 这种爱与恨的转化力量 , 使黛玉要亲手撕毁这无异于自己生命的旧帕 。 当雪雁从箱子里拿出另一块白绫绢子时 , 黛玉“使劲说道:有字的!”这看来似乎只是对雪雁错拿绢子的嗔怪 , 但是 , 这凄然的“有字的”一声 , 不是使紫鹃、读者同时感到它所包含的悲愤力量吗?所以 , 当黛玉“扎挣着伸出那只手来 , 狠命撕那绢子”时 , 虽然 , “只有打颤的份儿 , 那里撕得动!”但是 , 林姑娘却撕碎了紫鹃、雪雁和读者的心!
正如以似乎喜悦的微笑 , 表现黛玉失恋的悲哀一样 , 作者又以似乎虚弱无力的形象 , 表现了黛玉焚稿的巨大悲愤 。 它赢得的不是读者的廉价眼泪 , 而是久久的撕肝裂胆般的哀痛 。
[路之意]黛玉之死:一曲低回如泣、凄婉动人的乐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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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 在焚稿中,黛玉表现得极度的虚弱 。
不仅撕毁一块旧帕 , 已力不从心 。 “只有打颤的份儿”而且连说话 , 甚至连生气的力气也没有了;她的每一句话:都和“喘”联系在一起 , 和“血”联系在一起;她的每一个行动 , 都必须借助于紫鹏、雪雁的帮助;她的生命之火正在熄 。 她不听紫鹏的婉言劝阻 , 也不顾因反复挪动所引起的肉体痛苦;固执地做她的一切——撕绢、焚稿 。 最后 , 她终于把“诗本子“撂在火上“烘烘的着了”;她竭尽了全力;她“眼一闭 , 往后一仰” , 倒了 。
这绘声绘色的描写 , 其感人力量不在于黛玉虚弱形象的本身 , 不在于她的不停止地“喘气”和“咯血” , 也不在于那“只有打颤的份儿”的无力的手;而在于这些情节 , 表现了黛玉的巨大而深沉的感情内容 , 它把黛玉的全部哀痛和悲愤 , 都容纳于这虚弱无力的行动之中 。 所以 , 这看来似乎是无力的撕绢和焚稿 , 却显示了这样的力量:它不仅打动了读者 , 赢得同情和眼泪;而且强烈地征服了读者 , 使读者长久地沉浸在黛玉的深深的悲愤之中 。
[路之意]黛玉之死:一曲低回如泣、凄婉动人的乐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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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之死
诗稿焚毁了 , 痴情斩断了 , 林姑娘再没有什么牵挂了;她 , “一句话 , 一点泪 , 也没有了” 。 如果焚稿之前 , 黛玉的悲愤是通过微笑表现出来 , 那么 , 现在 , 连这微笑也没有了 。 但是 , 在这无言无泪的平静背后 , 却激荡着黛玉内心深处的悲愤——她的悲愤 , 没有随诗稿的焚毁而同步消失;她的悲愤 , 在生命最后一息里 , 以奔腾呼啸的汹涌之势迸发出来了 。
一 , 黛玉弥留之际向紫鹏的嘱咐,表现了她的愤慨 。
她不仅向紫鹃宣告:“我这里并没亲人” , 从根本上否定了她和贾母、王夫人以及包括宝玉在内的贾府众人的亲属关系 , 而且以“我的身子是干净的” , 表明自己的清白和自己爱情的纯洁性 , 并以此表达了她对种种非议和迫害的抗议;她“好歹叫他们送我回去”的要求 , 与其是黛玉“尸骨还乡”的愿望 , 也是黛玉对亲人、对生活的绝望 。 她的悲愤如此强烈 , 即使在生命的最后一息 , 还以揪人肝的凄楚之声:“宝玉!宝玉!你好……” , 倾泻了她的全部爱和恨、血和泪、辛酸和哀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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