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员王星遭人口贩卖,谁在骗中国人去缅北?( 四 )



6月19日 , 陆某、陈某、邓某等6名电信诈骗犯罪嫌疑人在仰光国际机场由缅甸警方移交给中国警方工作组 , 于当日被押解回国 。 供图/中国驻缅甸大使馆
真实的缅北
短视频平台上曾广泛流传一段视频 , 低沉的男声说 , “这里是缅甸北部 , 我生长的地方 。 欢迎来到我的世界 , 娇贵的小公主 。 ”缅北被描绘成一个纸醉金迷、岁月静好的掘金地 。 而实际上 , 缅北并非如此 。
张焱是南方某地公安局驻云南的民警 , 从2021年中开始负责滞留缅甸人员的劝返工作 。 据他的初步估计 , 仅仅是缅甸东部的妙瓦底就有上百个园区 , 缅甸的勐能、勐平、邦康、大其力、南邓、老街、木姐等地加起来至少有1000个园区 , “差不多有数十万人在那边敲键盘” 。
广东警官学院副教授庄华和中国人民公安大学教授马忠红在发表于2021年的《东南亚地区中国公民跨境网络犯罪及治理研究》中指出 , 据统计 , 从缅甸抓获的网络诈骗人数应该位列东南亚各国之首 , 其中缅北地区在跨境网络犯罪窝点地中具有“大本营”地位 。
缅北地区之所以集中出现大量电诈园区 , 存在历史原因 。 四川大学南亚研究所教授戴永红指出 , 缅北主要指缅甸北部的克钦邦和东北部的掸邦 , 缅边境云南段1997千米 , 除了与德宏州相对的缅方一侧为缅政府控制以外 , 其余地州缅方一侧均为缅甸地方民族武装(以下简称民地武)势力所控制 。
1947年 , 缅族精英与各少数民族首领共同签订了《彬龙协议》 , 建立联邦制国家 , 承认民族平等与民族自决原则 。 但之后 , 缅甸政府军和地方武装力量长期爆发冲突 , 尤其小规模的战事冲突已是家常便饭 。
如今 , 民地武势力的生存空间被压缩在了缅北地区 , 但双方始终处于拉锯状态 。 云南财经大学法学院实践中心主任简琨益告诉《中国新闻周刊》 , 民地武为了获取巨额军费 , 选择了走私、毒品交易、赌博、人口买卖等犯罪作为财源 。 这也导致缅北地区出现了世界罕见的局面 , 以准国家的形式支持犯罪 。
电诈团伙原本的聚集地并不在缅北 , 有不少是从国内出境的 。 因国内打击力度日益加大 , 电诈团伙转而出境寻找落脚点 , 但诈骗对象始终是中国人 。 他们辗转过欧美、日韩、非洲、柬埔寨等地 , 逐渐从对诈骗有严厉的司法打击、执法能力高的地区 , 迁徙到对诈骗的刑罚措施低、执法能力弱的地区 。 随着我国与各国签订国际刑事司法合作条约 , 电诈团伙纷纷前往司法真空地带缅北落脚 。
简琨益说 , 刑事司法合作 , 有国家之间的 , 也有地区之间的 。 但如果要和缅北的民地武进行此类合作 , 则涉及一个重要外交议题 , 即如何定义民地武 。 据他所知 , 无论是我国国家层面还是边境省级层面 , 与民地武均没有签订此类合作条约 。
除此之外 , 还有多重原因使得中国的电诈团伙在此聚集 。 简琨益在中缅边境走访时也发现 , 边民的国别概念较弱 , 管理始终是一大难题 。 尤其是一寨两国的地方 , 村寨一半在中国 , 一半在缅甸 。 村民说云南话、用人民币 , 手机信号是移动联通 , 手机支付用支付宝、微信 , 孩子上学、家人看病都要跨境来中国 , 很可能一家人里 , 哥哥姐姐住在缅甸 , 弟弟妹妹住在中国 。
在文化背景相似、来往频繁的前提之下 , 电诈集团与缅北民地武更容易一拍即合 , 且便于偷渡 。 简琨益指出 , 他们彼此语言相通、文化相通、认识相通 , “前者想找保护伞 , 后者想要客户 , 权力与犯罪很容易建立关联 。 ”
缅北的人群也因此形成了鱼龙混杂的局面 。 有当地人 , 有与之来往密切的云南边民 , 也有被吸引前往的犯罪首领、中层以及马仔 。

2023年6月 , 贵州毕节市大方县人民法院对一起跨境电信网络诈骗案进行一审公开宣判 。 被告人陈某胜、胡某等人多次结伙偷越国境到缅甸 , 采取“杀猪盘”的方式实施电信网络诈骗 , 犯罪集团40余人分别判处19年至1年不等的有期徒刑 。 供图/大方县人民法院
全球性人口贩卖危机
在此背景下 , 犯罪组织通过偷渡向缅甸电诈园区输送人力的产业链逐渐形成 。
许昌市公安局警察杜广雷和中国人民警察大学讲师张婷与100余名偷越国境的违法犯罪人员进行了交流 , 又对三十多个犯罪团伙和典型案件中的1000名涉案人员进行了综合分析 , 并于2022年将成果发表于一篇论文中 。 他们发现 , 多数偷渡者沦为犯罪组织赚钱的工具 , 犯罪组织以3万~15万元不等的价格 , 将偷渡者分流至赌场或诈骗组织 。 陈晨进入电诈园区后才知道 , 当时把自己骗上路的老乡能够从中得到抽成 , 算上陈晨、陈晨朋友和老乡的表哥 , 进账至少几万元 。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