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别人误会却又不知道怎样解释是怎么样一种体验

诺忆录 IV - 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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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这就是我所说的“恶心的日常”了。
从现在开始,诺忆录进入了迄今为止最黑暗的阶段。
先从大概去年九月份的事情开始说起吧。
十几岁的小姑娘,说什麽都不应该和一个还差七八个月就成年的男孩睡在一起了。但是,诺诺身有疾患,爲了方便照顾、也爲了关怀抚慰,偶尔的偶尔,我俩还是会睡在一张床上的。
乾妈(就是诺诺的生母)虽然没多大意见,但妈妈(我的生母)却时常对我“旁敲侧击”。就寝时,妈妈还会把我俩的被褥用两个枕头狠狠隔开,就连被子都要向内折起两边。不仅如此,用心良苦的母亲,在深夜裡还会偷偷进来查看情况。我那时正读高三,读书劳累,夜裡儘管还没睡着,也懒得挑明妈妈在查寝的事实。
如果事情就到这个程度也就好了,顺便也能让诺诺渐渐意识到“男女有别”的道理。可是,问题就出现在林诺身上。
妈妈轻轻掩上房门后不多久,诺诺就会“哎呦呦”地轻声叫着、“醒”来。
“哥哥…?”她小声道。
“……嗯?”我迷迷煳煳地应声。
可怜的娇嫩声音:“我冷。。”
鉴于诺诺平时那麽懂事,我想,她可能是真的冷得受不了了吧。于是,我把我的被子盖在了她身上,顺便帮她把头髮挽好,然后扭过头去继续睡觉。
可没过十秒,她又试探着娇嗔道:“哥哥…还是冷。。我都冻醒啦。。”
当时正值入秋季节,北方的气温每天能骤降好几摄氏度。所以,我想,她是真的冷得不行了吧。
“等一下,我去叫妈妈啊。”
“哎哎不用了!不用麻烦妈妈了!…她也挺忙的,刚睡下……”
她突然连声叫停,把我吓了一跳。日后思索,这句“刚睡下”,说的应该不是“妈妈上了一天班,刚休息”,而是“妈妈刚才查寝后刚刚回到房间”——也就是说,她其实一直在装睡。
可是,当时的我,却没有多想。一心只想睡个好觉的我,主动提议道“那哥哥抱着你睡吧”,果然一下就解决了困扰。
她满足地抿着小嘴儿,脸上的酒窝看起来就像被柠檬给酸到了似的。她迅速蜷缩成了适合怀抱的豌豆状,小脑袋向肩里一缩,美滋滋地发出介于“嗡——”和“嗯——”之间的撒娇声音。
这只是不洁行为的开始。
小时候,常常想,小诺诺要是我的亲妹妹,该多好。如果是亲生妹妹的话,我俩就可以整天整夜地在一起玩耍了。
爲了像亲兄妹一样生活,我俩无时无刻不在默默做着努力,讨取对方的欢心。她在学校裡发了甜点,会用手帕小心翼翼地包回一块来给我尝;我一旦有了零花钱,定会给她买些小玩意儿。我们,不说“举桉齐眉”,也“相敬如宾”了。
令我的观念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是在小学时代、去同学家玩时,目睹的惨状。
那同学有个亲妹妹,虽然嘴上没说,但我很希望参观一下亲兄妹的真实生活。然而,令我震惊的是,他俩的关系居然恶劣得一塌煳涂!如果是互不作声的冷战也可理解,但兄长以恶言相向、妹妹用书本相殴,就无法妥协了。最要命的是,这并不是暂时的口角,而是多年的常态。牵在兄妹之间的纽带,已腐烂得仅剩两根毛细血管,滴淌着相似、却不相溶的浊血。如果说,仅仅是看到这样的破败局面,我当然只会引以为戒而已。邪门的是,儘管如此,两人还会有事互助、有忙互帮——这就是血缘的魔力嘛?!那个下午,彻底打翻了我的兄妹观。
我已忘了那天是怎麽回的家、如何面对的林诺了。一瞬间,我有种“扇她一掌来加深关系”的歪念,连忙狠掐自己大腿、以示惩戒。
长大后,成为亲兄妹的愿望如故,其中的理由却早已变质:如果我俩之间有血缘这条怒河阻拦,也许,她就会懂得收敛一点,同我保持一定距离。动机很简单:她要嫁人、我将娶妻,谁都不想因为对方的缘故、被人说成“二手货”。
这个避讳,在她瘫痪后、最需陪伴的那段时间内,先被搁到了一旁。父母不在家、必须给她冲澡时,我又开始能够直面她的身躯。
这一不留神,就让林诺有了可乘之机——我放宽了的矜持,可能让她会错了意。
她开始在夜裡要求搂抱。大概是高三第五次月考前后,上述行径愈发频繁。不仅如此,午餐时间,她还像小时候那样、同我紧邻而坐,将右臂同我的左臂交织在一起,像“交杯酒”那样用餐。当时,我只觉得喂她吃菜很方便(她对茄子和含姜料理有点挑剔),也就没有思考“看上去是否正常”。
让我觉得不太自然的,是她悄悄把我的手塞进她的睡衣里面的那晚。
那晚,她穿着银杏叶图桉的浅粉色睡衣,绵绸质地触感极佳。估计我已然入眠,她偷偷摸摸地捏住了我的中渚穴两侧,悄悄地掖进了她的睡衣里。据事后观察,她定是事先解开了一粒纽扣,才得以让我的宽大手掌轻轻进入——总之,这绝不是“因为寒冷而把哥哥的手捂在肚子上”的简单举动。
我自己当然清楚她的心思。但毕竟她还是小孩子(无论我是否把她当小孩子看),只要这种感情中有千分之一是“对家庭里兄长的仰慕”的幻觉在作祟,我就不该趁人之危、得寸进尺。
退一步讲,哪怕某天我俩情意相投、准备踏出下一步,彼时也必先解除兄妹关系。这种亲属关系,我们已经为之奋斗了十三年有馀,好不容易才换来如今和谐的局面。其崩溃带给我们的打击,仅次于家破人亡。所以,尽管的确很狡诈,但我也只能竭尽全力地将她所有出格的情感解释为对兄长的依赖。
从某方面讲,我无比羡慕林诺还如此年幼:她有勇气去踏出兄妹关系的怪圈,还不必独自承担全部责任——尤指行动失败之后。从另一方面讲,这种毫无远见的做事风格,也反映了她的年幼无知。而我,作为年龄较大的这方,必须去思量那些自己不该想和不敢想象的事情。为了她的未来,也是为了我的发展,为了我俩共同的生活。我必须变得如此自私。
她才13岁,我已经成年了。这种年龄差距恋爱,无论在哪裡都不正常吧——我们这不是漫画、不是动画、不是小说、不是电视剧、不是名人炒作、不是报纸绯闻,这是简简单单又无比沉重的四个字:·现·实·生·活。
长大后也许会考虑(说实话,看现在的发展状况,以后不得不考虑了),但现在是绝对绝对不敢想的。倒不如说,就是怀揣着这种“长大后应该开始交往”的想法,就是可耻的。
倘若有朝一日、我俩相恋,家长的态度,我还真不清楚。我只知道,在我家这种严厉的家教下,在她上大学之前谈恋爱、是完全不可能的了。在那之后怎麽样呢,就遥远得无法预测了。
不知道大家是否听说过“晚安吻”这种孩子气的东西。
她,林诺,在妈妈将她像公主似地抱到床上后,她却反常地没有钻入被子,而是扭动的不听使唤的身子、斜倚在床头板上,发起了呆。
“咦,怎么还不睡呀。”妈妈的问句,基本没有疑问的语气。
“哦,我…我一会儿就睡,还不困呢。”
这是她给妈妈的答案。
等到我要睡觉的时候:“小公主诶,哥哥明天还要上学呢……”
“…想睡觉了?”她似乎不能理解似地问道。
“可不。”
“…………”她用左手轻轻撩了一下额前的细发。
抓紧一分一秒的我,迅速爬进被窝:“……要杀要剐您倒是发个话呀。”
“……晚安吻。”声音轻轻,像肥皂泡;来去无痕,像棉花糖。
“嗯,晚安。”我没听清。
“我说‘晚安吻’!!”她生气道——强行让人重复害羞的话语,就是人们常说的“恼羞成怒”吧。
小粉拳砸上了我背对女孩的右肩,敦促我向她那边转过身来。
“……什么?”饱受试卷与书本荼毒的双瞳,一旦盖上了“被子”,就再也不想出窝了。
“你看,小时候爸爸也总是有给我嘛……现在没了,但是现在人家又想了嘛……”
完全听不懂的逻辑。
“那刚才怎么不让妈妈亲呀?”我勉强睁开眼睛,发现她还自以为贴心地稍稍凑来了脸儿。有两三注发丝顺着耳后缘,倾泻而下。末梢扫在我的鼻尖,痒痒的。
“……”她没做出回答。
而是闪电般迅速地亲了下嘴唇。
次日,午餐时间,窗外云翳。趁着母亲起身去盛菜、餐桌旁只剩下我俩的那一刹那,她匆忙凑了过来。还没等来得及说什么,母亲又重新出现在了厨房门口。一朵含苞待放的话语之花,硬是被吞回了小小的肚子里。
当晚,她抓住了妈妈接电话、起身去客厅的机会,向我偷偷说道:
“快,亲我一口。”
“……什么?”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迅速瞟了一眼餐厅门口,再度要求道:“亲一口!”
我不愿意听清楚,只盼妈妈赶快出现:“先咽掉。”
实际上,她的嘴里没什么食物。这只是个恰逢时宜的借口。她也愣了一下。然后,就像是头顶亮了盏灯泡一样,她连忙鼓起了脸颊,可怜巴巴地祈求道:
“呜……嚼不动啦…哥哥你接走……”
她是在说,想要口对口地把嘴里的食物喂给我。幸好,这还在应对范围之内。
我抽出一张纸巾,双手递到她唇边:“吐掉!”
“……浪费!”她还真能抵抗!
“……浪费掉!”
话音未落,妈妈终于回来了:“你们闹什么呢?”我都快望穿秋水啦!
看妈妈一来,诺诺赶快装作嘴里确有其物似地、把小嘴儿埋在纸巾里“呸呸呸”地发出怪声,还不忘优雅地自己拿走纸团。
当晚,入睡前。
“你今天想做什么,嗯?”我惩罚性地轻轻弹了一下她的后背,她连忙用小手捂住痛处。有些抱歉的我,也给她揉了揉。
“……好玩嘛。”她没有直视,一副若无其事。
这不就是“倚小卖小”嘛。
“真是的,”我,本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方针,轻轻埋怨道,“你们现在流行这种游戏嘛?”
“我才没…!!哪有……!”语无伦次,羞涩与愤怒交织。
“好啦好啦。”我安慰道。
没等她哭闹着要求“晚安吻”,我便在她那水嫩脸颊上,留下了自己的印记。
这么主动,反而把她老人家吓了一跳。
先是一怔,她提高了声调,问道:“你刚才在我脸上说什么了?再说一遍,我没听清楚!”
呵呵,“在脸上说什么”,真是有意思。
“嗯,我说‘晚安’。”我小声说着谎,顺手关了那盏吊灯。
“不是不是!肯定不是这个!再来再来!”虽然情绪激动,但她还是不肯转过头来。
我便轻托她的下颌两侧,一边试图转过来她的小脑袋,一边慢慢说道:“明天晚上再告诉你喔。”
还没说到“再”字,我便发现,她那哪是不愿意:细细的脖颈,却像枯木一样僵硬;小脸蛋儿像婴儿一样温度略高,还在隐隐颤抖。
这哪是在赌气撒娇,分明是在掩饰羞颜嘛。
那晚,她抱得很紧。
次日,同学们戏谑“洋洋的肩头种了颗草莓”时,我才大惊失色地扑向洗手间。镜子里,有一对儿黑眼圈、一头乱发,还有脖颈侧面的一抹牡丹红——真是糟糕透顶。
这件事情,还是传到了妈妈耳里。
那晚,回了家,妈妈贴心地让诺诺“自己到卧室学习一会儿”,并顺势关上了房门。爸爸接到眼色,也默不作响地坐到了沙发上来。妈妈一声不吭地示意我坐过去。那脸色虽说不叫“铁青”,也难以称之“红润”。
“洋洋,”妈妈低声问道,“最近有没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儿呀?”
“和同学们的关系都处得挺好的吧?”爸爸一语双关地暗示了主题。
“怎么了?”我还是打算先装装傻——倘若一开始就交待出一堆罪行,然后发现居然“风马牛不相及”,就被一箭双凋了。
“你们班主任说,你最近气色不太好。妈妈就是想问问,是不是心里有什么事呀?”妈妈还在原点周旋。
当时,正值高考前夕数月,老师们提心吊胆、草木皆兵。出点小问题,都能被无限夸大。
“嗯,最近有点、考前焦虑吧……”先承认自己成绩下滑,再将个中缘由纯粹化。
爸爸说:“最近是不是有什么牵扯精力的事儿?”
“……学校又发了两本习题册,的确很……”
“不准瞎扯——你这点儿本事还是我教的呢。”
差点忘了,老爸在语言艺术界简直就是一代宗师!
“妈妈就直说了吧,”亲爱的母亲嗓音厚重了起来,“你是不是交女朋友了?”
妈妈口中的“女朋友”,肯定指的是小缈以外的女孩子。
“没有啊!”我实事求是。
“真的?”近似异口同声。
“何出此言呀,二位?”我真被搞煳涂了。
“人家长头发都粘到你衣服上了,还装蒜?”爸爸的脾气比较暴躁。
我的脑中一片懵然:不用想,都知道那是谁的秀发。此时此刻,我恨不得在脑后长出一只眼睛,看穿那扇房门。现在的选择,刻不容缓:
如果把林诺供出来,正好能让父母规劝一下她,恢复兄妹间该有的距离,再无后顾之忧;若是知情不报,对家长老师、对林诺妹妹,都需我独自摆平。我选择了后者:
“嗯,是个学妹。”我看向沙发坐垫,并决定不再抬起视线。
后面的批评教育,不再赘述。
等到草草洗漱完毕、再度推开虚掩已久的卧室房门时,我轻声深吸了一口气,绞尽脑汁地思考如何抹去林诺那红胀的眼眶。
卧室通明,令我不禁一阵眩晕。等到看清她埋头入枕的身姿,我才意识到:这才是现实——女孩子,若是真正在意某人的想法,绝不会在伤心时故意露出哭红的眼睛给他看,而只将竭力掩饰。想到这里,再想想刚才那无用的准备,不由得羞愧难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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