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田实习拾零
油田实习拾零退休后总是记起年轻时经历的一些事 ， 其中参加工作后第一年的经历尤其记忆深刻 。一九八二年二月 ， 我从华东石油学院石油矿场机械专业毕业 ， 被分配在华北油田 。 到任丘华油总部报到后 ， 分在华油钻研所（华北石油管理局钻井工艺研究所） 。 到钻研所报到后分在井下工具室 。华北油田是全国最后一个以石油会战方式开发的油田 。 一九八二年华北油田已经全面建成 ， 各二级单位正在大规模建设楼房 。 一起分到华北油田的大学同学共九名 ， 其中三名河北籍 ， 六名山东籍 。 分配单位为钻研所、运输、勘三、采一、职大等 。钻研所坐落在任丘华油局机关的东南方向一公里处 ， 与东风村毗邻 。 东风村是华油局机关的一片家属区 ， 全部是平房 。 东风村的东边是华油局机关农场 ， 在东风村居住的多是带随矿家属的局机关职工 ， 家属在农场上班 ， 十分方便 。钻研所当时只有一栋办公楼、两栋家属楼 ， 其余全是平房 。 单身职工两人住一间平房 ， 在食堂就餐 ， 洗澡要到东风村 。华油钻研所的前身是大港油田矿机研究所 ， 一九七九年从天津大港搬迁到河北任丘 。 华北油田会战期间 ， 大港油田和华北油田同属华北石油会战指挥部管辖 ， 后来才分开 。 钻研所的农场紧邻局机关农场 ， 随矿家属到农场干活离家不远 。 井下工具室的业务是研制新型打捞工具 ， 当时主要是仿制美国波文（BOWEN）公司的产品 。按照规定 ， 大学毕业第一年为实习期 ， 实习期满 ， 转正晋升助理工程师 。 劳保发了一套单工服 ， 一套棉工服 ， 一双大头鞋 ， 一顶安全帽 。 棉工服就是照片上常见的俗称“四十八道杠”的蓝色棉袄 ， 大头鞋有防砸功能 。四月份 ， 所里安排我和另外两人一起去钻井队实习 。 实习的钻井队是勘探四公司32***队 ， 该队正在雄县岔河集地区打井 。 当时106国道任丘以北段正在拓宽改造 ， 去雄县需要绕路 。 所里安排了一辆中型厢式货车送我们 ， 车上带了自己的床铺 。车行驶到白洋淀赵北口 ， 前边停了几辆油田的作业车辆 ， 一问才知道老百姓拦车不让走 。 只见一个上年纪的老人拦在车前 ， 态度强硬地说：“油田的车把路压坏了 ， 不解决就别想走 。 ”我们乘坐的中型厢式货车的司机是一位比较有经验的老司机 ， 他将车停下 ， 和拦车老人慢慢拉家常 。 原来这是当地的一名老革命 ， 打过日本鬼子 。 106国道不能通行后 ， 华北油田的部分作业车辆从这里走 ， 重型车辆压坏了路面 。 老革命为民分忧 ， 挺身拦车 ， 心里想的是“日本鬼子我都不怕 ， 还怕‘石油鬼子’吗？”老司机一边赞扬着老人 ， 一边解释：压坏路的是重型车 ， 拦它们没问题 。 拦了车 ， 车属单位自然就会来解决问题 。 我们的车是中型车 ， 平时这条路也是让中型车通行的 ， 并不会对路面造成损坏 。 是不是让我们先过去？交涉了有二十分钟 ， 老人终于同意将我们乘坐的车放行 。32***队在雄县岔河集地区使用大庆I-130钻机打生产井 ， 平均井深2800米左右 ， 每口井钻井周期二十多天 。 钻井队住的是厢式野营房 ， 四个人一栋 。 上班实行四班两倒 ， 一共四个班 。 每个班上八小时白班 ， 休息二十四小时 ， 接着上中班 ， 再下来就是上夜班 。 这样比三班一倒有更多的休息时间 。 队长向我们交代了一些安全注意事项 ， 就安排我们从钻台岗位干起 。四月份的冀中地区 ， 白天温暖 ， 夜晚有些凉 。 小麦开始拔节 ， 柳树挂满嫩绿的枝条 。 今天是夜班 ， 井架上和井场上装的照明灯将钻台照得通亮 ， 我和五个工人师傅一起在钻台上干活 。 五个工人师傅 ， 司钻、副司钻、内钳工、外钳工、二层台工各一人 ， 我的工作是协助内、外钳工拉动吊钳 ， 抬动吊卡 ， 拉动单根入扣 ， 拉动立根排列整齐 ， 用橡皮擦子捋正在提升的钻杆 ， 使钻杆上的泥浆流回井内 。司钻手扶刹把 ， 控制钻井过程 ， 指挥钻台上的所有人 。 副司钻在“猫头”旁边拉棕绳（猫头绳） ， 冲开钻杆接头两端的丝扣 。 内、外钳工各操作一把吊钳 ， 使钳牙咬住钻杆接头 。 吊钳的尾部拴着一根直径一英寸左右的棕绳 ， 棕绳的另一端缠在绞车的“猫头”上 ， 再攥在副司钻的手里 。 猫头的作用是给棕绳加力 ， 使其瞬间达到冲开钻杆扣的力量 。 拉猫头绳的操作对体力、胆量、技术要求很高 ， 稍不注意就会发生危险 。 二层台工的工作位置在井架的二层台上 ， 离地有三根钻杆（称为一个立根）的高度 ， 主要任务是解立根和排立根 。 该岗位属于高空作业 ， 需要系安全带操作 。钻工的工作很不轻松 。 正常钻进不到十分钟一个单根（一根钻杆）打完 ， 需要接单根 。 上提钻具 ， 放入吊卡 ， 将方钻杆下部的钻具卡住 ， 用两把吊钳卸开钻杆接头；将水龙头下的方钻杆对准“小鼠洞”中准备好的单根 ， 用水龙头上的气动小马达驱动方钻杆与单根入扣 ， 将该单根提到井口 ， 与吊卡卡住的钻具对扣 ， 用两把大钳紧单根下端的丝扣；提出吊卡 ， 下放钻具到井底；再用两把大钳紧单根上端的丝扣 ， 重新开始钻进 。 遇到换钻头 ， 就需要起钻 。 将水龙头和方钻杆放入“大鼠洞” ， 用吊卡提起钻具 ， 每三根钻杆组成一个立根 ， 立着排在井架的钻杆盒内 。 钻工就是这样在钻台上反复操作这些过程 ， 泥浆湿滑 ， 存在滑倒、碰伤、砸伤、钻台跌落等风险 。 戴着安全帽和手套 ， 穿着工服和防砸大头鞋 ， 风险仍然较高 。 当时石油企业和员工的安全意识都不够高 ， 没有经过严格的安全培训就直接上岗操作 ， 好在没有出事 。一口井钻到设计井深 ， 需要将全部钻具从井内取出 ， 卸成单根 ， 在井场排列好 。 这种操作称为“甩钻具” 。钻井队的习惯是 ， “甩钻具”时由副队长和钻井大班顶班 ， 分别担任司钻和副司钻的岗位 ， 替换下来的司钻、副司钻作为支援人员 ， 照应其它岗位 。钻井队有两个团泊洼华北石油学校钻井专业毕业的技术员 ， 参加工作刚过一年 。 他们经常在各岗位巡视 ， 有时会主动到钻台上干活 ， 体验司钻、副司钻、内外钳工、二层台工的工作 。 一天夜班 ， 技术员巡视中闻到了联动机气胎离合器有焦糊味 ， 判断是离合器片烧了 ， 要求司钻停钻 ， 队上修理大班连夜更换离合器片 。 另一个技术员喜欢演练拉猫头绳 ， 已经比较熟练 ， 能够顶副司钻岗操作了 。 钻井队遇到紧急情况或者当班人手不够时 ， 队上通过广播要求休息的员工帮忙 。 我参加过一次半夜倒运泥浆材料的劳动 ， 场面热烈 ， 印象深刻 。白天井场周围总是围着一些看热闹的村民 ， 一些十几岁的半大小子是围观的常客 。 他们通过为队上干一些体力活换得一些队上淘汰的废旧物资（棕绳、棉纱、柴油、机油等） 。 队上有几个青年职工热心此道 ， 经常指挥着这些半大小子用蘸了柴油的棉纱擦钻杆扣、套管扣 。“五一”我向队上请了假 ， 搭钻研所到队上科研服务的车回了一趟任丘 。 “五一”后返回井队时 ， 在勘二调度室等车 。 当时搭车在油田很普遍 ， 各单位调度、司机都很好说话 ， 有便车随便搭 。 我乘坐一辆小型客货车 ， 驾驶室已满员 ， 只能坐在车箱里 。 这辆车去雄县昝岗镇 ， 离我实习的井队不远 。 客货车绕路大城、霸县 ， 两个多小时到昝岗 。 下车后 ， 我一路打问 ， 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回到钻井队 。在钻井队实习一个多月 ， 在钻台、场地、机房、泥浆、地质等岗位都轮了一遍 ， 亲身感受了钻井队的生活 。 我当时觉得艰苦、寂寞、风险较高、前途渺茫始终伴随着钻井队职工 ， 虽然钻井队的生产、生活条件已经有了很大改善 ， 但仍然是油田最为艰苦的基层单位之一 。七月份 ， 井下工具室安排我去河间勘三机修厂实习 。 井下工具室室主任认识勘三机修厂厂长 ， 过去在大港共过事 。 主任说：“所里让各科室自己找修理实习的单位 ， 我找了过去大港的同事 。 井下工具和井上设备密切相关 ， 勘三机修厂主要业务是修钻机 ， 实习一下会有收获 。 ”勘探三公司位于河间县城的东面一公里处 ， 机修厂位于勘三的最南边 ， 门前是通往沧州的公路 。 勘三机修厂分为厂部、供应、钻修、柴修、机加工、铆焊等车间和班组 ， 我在钻修车间实习 。钻修车间分为游动系统、绞车、泥浆泵、联动机等班组 。 修理程序为：总成解体 ， 检查测量 ， 换件装配 ， 总成试机 。 到绞车组时 ， 参加班前会 ， 绞车班班组长派活：“你领一副二挡链条去32***队上井修理；你去车间门口将待修的一台绞车清洗一下 ， 然后推进车间；其余人跟着我继续修刚解体的一台绞车；实习的同志注意安全 ， 打一下下手 。 ”修理绞车使用的工具有大榔头、大扳手、千斤顶、倒链 ， 还有木头扁担 。 刹车鼓磨损后用电焊堆焊 ， 再车削到原来的尺寸 。纵观整个钻机修理过程 ， 技术含量不高 ， 工人将分配的活干完就可以收工 。 机修厂的临时任务很多 ， 到钻井队修设备、钻井队送修设备到厂卸车、钻机配件到货卸车、临建用工、参加公司统一安排的活动等 。 我被安排拉过半天砖 ， 是厂子的临建任务 。周日去河间县城转了一下 。 河间与任丘类似 ， 县城和油田分开 ， 地方的建设程度落后于油田 。 进入夏季 ， 油田各单位放映电影比较频繁 ， 常常一晚上两三个地方有露天电影 。 “十一”前我结束了在河间勘三机修厂的实习 ， 回到任丘钻研所 。三十多年弹指一挥间 。 那个年代虽然条件艰苦 ， 生活不方便 ， 但人们的要求不高 ， 社会环境好 ， 人际关系简单 ， 感觉还是很满足的 。 油田职工工资有十二元的野外补贴 ， 配偶和子女是农业户口的可以转成随矿户口 。 油田职工结婚后免费分房 ， 免费发液化气炉灶、双人床、折叠桌椅 ， 有孩子后办理独生子女手续 ， 免费上托儿所 ， 报销孩子医药费 。 当时这些福利使得油田在社会上有相当大的吸引力 。如今在油田工作的“油二代”、“ 油三代”已经享受不到老一辈的福利待遇了 。 他们有房有车 ， 生活富裕 ， 但生活压力比老一代要大得多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得与失 。 艰苦生活也会有快乐 ， 富裕生活也会有烦恼 。 大城市和县级市 ， 高层住宅和老旧小区 ， 体制内工作和自主择业 ， 各有各的优势 ， 各有各的不足 。回忆过去 ， 在那个年代吃过一些苦 ， 没有掉队 ， 是值得自豪的事情 。 退休后 ， 应发挥余热 ， 参加一些自己喜欢的活动 ， 愉悦身心 ， 保持身体健康 ， 做对社会和家庭有用的人 。（2020.3.9.写于廊坊万庄雅园三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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